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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粉刷匠（六）

    她方才背靠着的那一片雪白的墙壁上，竟然浮现了一个真人般大小的血影。

    而满心担心方川被黄平兰暗害的阿芃，却从来都没有想过，真正的猎物变成了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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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芃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然转过身。

    “你妈妈今天晚上很忙，顾不上你的。刚好，别回去了。”她伸出手臂，啪地一下关上了窗户，把楼上那隐隐约约的男人女人交杂一起的古怪声音隔绝在外。

    茉莉洗头房灯还亮着，小海半趴在窗边的洗头椅上，困得眼皮一直在打架。

    不过是几个小时之前，却像是另外一个人的人生。

    在阿芃第一次来到方川家公寓的那个晚上，在她因为担忧而无数次徘徊的楼道里，恰恰好有个因为杀了人而急于抛尸的凶手透过猫眼看到了她。

    她满意地点点头，拿起了镜子，靠近烛火。

    头皮传来一阵剧痛，阿芃被凶手一把拽住脑后的长发摔倒在地。眼前寒光一闪，她甚至连疼痛的感觉也没有，只是肩膀上传来一阵阵温热。

    “杀……杀……杀人凶手。”

    她想逃跑，哪怕只是打开门来呼救。

    茉莉的指尖还在划着，像白墙上画画一样，有的时候画一个箭头，有的时候画一个娃娃脸，有的时候……干脆写起了字。

    有些鲜红，像是刚刚泼溅上去的；有些暗褐，又像已经过了很多天。那些血痕形状不一，有的看起来像人头；有的是箭头，指着冰箱的方向；还有的甚至是汉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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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个女人，即便鲜血覆盖了脸庞看不出五官，也能知道那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披着凌乱的头发，直挺挺印在了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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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不仅仅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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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了观众，戏总要演。”她坐在桌边，眼前放了一盏小小的白蜡，一面镜子立在蜡烛前面。

    “姐姐，什么时候开始啊？”他迷迷糊糊地问。

    阿芃不会知道现在的方川，正被经纪人黄平兰关在自家工作室里，苦口婆心地劝说他和刚交的女朋友分手。

    “哎，脏了，明天怕是要再刷一次墙。”他嘲弄着。

    像热水流下来。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他颤抖着声音，手里的匕首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唔，快了。”茉莉笑眯眯地说，“你要是困了，就在我这里睡吧。”

    阿芃看不到几天之后的方川“病愈”，再一次登上舞台。

    她也不会知道仅仅几天之后，阿川傲娇又富贵的女朋友就会揣着解约金上门，替他和压榨了他八年的经纪公司赎身。

    可是哪里还来得及呢？

    第一刀，她被扎中了肩膀。

    阿芃的掌心紧紧贴在墙壁上，鲜血渗入白墙中。

    茉莉轻轻摇了头，伸手顺了顺他的头发。

    寂静的雪夜，宝灵街上十分寂静，落了一层薄雪的街道上连一个脚印都没有。

    可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她睁开眼睛，却发现大叔瞪大了双眼，露出迷惑又慌张的眼神，往后退了一步。

    她不想放弃，她拼命挣扎，她伸出手臂抵挡。

    茉莉靠近镜子，轻轻哈了一口气，光滑的镜面腾起一层白雾，仿佛一堵白墙。

    她从来不知道人竟然真的脆弱到这种地步。

    阿芃像是一头垂死挣扎的小兽，猛地朝铁门撞去。

    镜中的人影在橘色的火焰下越发明显，随着她手腕的抖动，仿佛在浮起白雾的镜子里面跳着舞。

    再一回头，小海已经安静地躺在床上睡着了。

    做贼心虚的凶手，起了疑心。

    “就这么睡啦，到底是个孩子呢。”

    就像方川不会知道，曾经有个叫做阿芃的女孩子，为了他付出了生命。

    大叔的眼神瞄过去，似笑非笑看着待宰羔羊一样无力的她，语气甚至有些可惜。

    第三刀落下的时候，阿芃紧紧闭上了眼睛。

    第二刀，砍在了她的手掌上。

    反抗的力气越来越小，阿芃想再次抬起手臂，用尽全力却仍然是徒劳。

    阿芃有一瞬间的恍惚，指尖温热粘腻的鲜血，不知怎么让她想起不久之前咖啡店中，她喝在口中的那杯热巧克力。

    “你一个人，估计是打不过他的。但你别忘啦，那房子里还有谁呢……”

    他一动不动，呼吸是那样轻，让人几乎想伸手去鼻子下面试探一下他到底还活着么。

    茉莉细长的手指刮在镜子上，发出刺耳的滋啦声，指尖所到之处留下长长的红色痕迹，在镜子上画出一个血红色的剪影。

    曾经被涂料油漆一层层精心刷过的墙壁，不知何时，全部出现了鲜血的痕迹。

    每个人在生死存亡之际，都会迸发出无穷尽的能量。

    血一下子涌了出来，像冒着泡的沸水，被挣扎中的阿芃挥溅到了雪白的墙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