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门(剧情章)(1/1)

    灭门(剧情章)

    十六个时辰之前

    小庚喝了点酒,迷迷糊糊地往前走,好像跌进了珊瑚丛里,软软的踩不到底。

    她年纪小,酒量浅的很。今日的海参酒里掺了蜜露,饮起来甜甜的,她贪杯多喝了些,此刻脚软身子酥。

    世间最美,美人微醉。

    虽说还没完全长开,那眉眼间动人的风情,便是慵懒的二月春风,只一瞥,便让人心神荡漾。此刻俏生生的脸上红如朝霞,透着年少情动的娇羞,朱唇微张,吐气如兰。

    刚才三哥哥取笑她:见到长得好看的,便害羞了?

    她在珠帘后面,用果壳丢他:臭哥哥,胡言乱语,赶明儿不给你煮海带蛤蜊汤了!

    哇,老天有眼,救我于水火之中,再也不用受你那汤的荼毒!

    小庚捂着脸,眼角眉梢的笑意藏不住。

    那是要给你如意郎君煮海带蛤蜊汤了,心疼未来妹夫,太可怜了。

    就因为哥哥这取笑,她落荒而逃,从席间溜出来透气,在湖边亭子里看月亮,看得睡了一会儿,醒过来也不见人出来寻她,越睡越醉,只想叫哥哥把她抱回去。

    这脸也太烫了吧,小庚晕乎乎的,好像在做梦,梦里什么都看不清。

    远处人影幢幢,看不十分分明。

    突然涌上来强烈的心慌,还没明白是什么,便下意识地侧身闪入墙角阴影里。她还没完全清醒过来,可是动物本能的生理反应让她全身都战栗起来。

    紧咬着牙分辨,静悄悄的什么都没有,只有晚间的风声。

    风中夹杂着一丝丝的腥气。

    冷汗涔涔,酒醒了大半。

    刚才看到了什么?

    小庚屏息回忆,连呼吸声都不敢漏出来,心跳得像锤子砸在胸膛里:月门那里,三三两两,站着几个人,一个人影走过去,毫无征兆地倒下,立刻被接住拖到了一旁。

    那个人是死掉了,连呼救都没来得及,被一击致命。

    是什么,敌袭?

    明岗暗哨这么多,竟然没有任何示警的声音。

    静悄悄的深夜里,死亡的阴影悄然笼罩。

    她克制着恐慌,猫着腰,贴着墙角,在阴影中潜行。

    脑子里乱成一团,闪回刚才的影像。她本能地去找三哥哥,三哥哥会保护她。

    小庚还没走到正厅,便停了下来。她躲在柱子后面,听不到任何声音,仿佛刚才觥筹交错、轻歌曼舞的宴会,只是一个幻梦。

    她生出了一个荒诞不切实际的想法:会不会是她喝多了,还在做梦。

    怎么会一点声音都没有呢?

    好像这世界上,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正殿里燃着的,是鲛人油脂混着龙涎香制成的暖香,乐手舞姬身上带着浓郁的脂粉香,席间陈年酒香,珍馐的芳气,都阻挡不了血腥味的弥漫。

    难不成,都死了。

    眼泪涌上来,来不及哭。

    父亲说,倘若有一天,家里倾覆了,便要逃到密室里。他逼着自己和哥哥们演练过好多次,如何最快地到达密室。

    纵使演练过无数次,真的到了这一天,心还是慌得要跳出来。她以为那不过是个玩笑,怎么可能有人打进东海龙宫?

    慌乱中闪身翻进楼里。甫一落地,便就近翻滚到案几后面。

    有人!

    一柄柳叶刀从指尖探出,堪堪停在那人的喉管边。小庚的心口上也停着一支判官笔。

    是山海司同僚,原本的家臣,见过几次。

    双方戒意深重地停手,对方凄然一笑,先收了判官笔,让出一点身形,小庚这才看到他身后还有一个孩子。

    一双惊恐的眼睛望着她,满脸的泪痕被封了穴道,哭都哭不出来。额头上用朱砂点缀的喜庆红脑脑已经被抹花了。头上两只角,角上还缠着金钱线。看上去不过是五六岁小孩的模样。

    是了,今日是家宴。

    欢声笑语,金钱满地,明明是前一刻的事,却好像已经是上辈子。

    眼泪在眼睛里打转,她很想大声呼救,叫哥哥来救她。可她不敢。她死死捏着手里的刀,企图寻求一点点慰藉。

    风声中夹杂着轻微的响声,就像吹过一片林海,翻起的叶子簌簌。响在心头却是死亡的脚步声。

    那人近乎恳求地看着她,是托孤之意。

    她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涌出来。

    咬着牙轻微一点头,那人便松了抓着孩子的手,那胖乎乎的手腕上一圈的殷红,竟是被攥出了一个印子。

    手被交到了小庚手上。

    小庚不放心,指尖柳叶刀一闪即逝,伸手在孩子身上再封了几道印,牢牢锁住,以免发出声音。

    那人眼睛红着,也来不及说几句话,便转身冲向窗外。

    风倏然而至,小庚躲在案几后面,听声音竟也分辨不出到底是几个人追了出去,不由得更加心慌意乱。只听到窗外锐器刺入血肉的声音,一声长啸被打断,卡在了喉咙里。

    小庚抱起孩子从案几后窜出,往那些追兵来的方向逃去。

    但这半声嘶吼,终于划破了夜晚的宁静。

    一声轻笑,一支火尖枪从尸体上拔出。

    藏不住了。

    啧,死之前还要出声示警。

    心脉早断了,撑到这个时候···

    哪吒抬头看了眼刚跃出来的窗子,原来是要给别人争取时间。

    走,抓鱼去。

    瓮中捉鳖的游戏,最好玩。

    不知道你有没有做过这样的噩梦,被人追杀着一路逃窜,黑夜里看不清对方的脸,死亡的恐惧感紧紧摄住每一寸感官,只能跑,一路跑。

    小庚在楼里几番躲闪,快了快了,马上到了。

    跑得不够快,心里慌慌的,使不上劲。

    脑子里走马观花闪过很多念头。

    身后风声似乎越来越近了,小庚跑得心要跳出来。慌乱间几乎是一头撞进了密室。

    心头狂跳不已,止不住的颤抖。

    他们,是怎么到家里来的。

    父亲和哥哥,可还好吗。

    他们到底是谁?

    那个人,他还在吗?

    这一夜的清洗,持续到寅时才差不多结束。

    清晨的微光,透过水面,冷冷清清的落下来。早晨的朝霞红得像血。

    正殿楼后的校场空地上,尸体堆着尸体,像死鱼烂虾的菜场早市。几个人提着刀,逐一检查还有没有苟延残喘的活口。刀上有放血槽,粘稠的血液顺着刀尖淌下来,还没流干,便又戳进了新的尸体里。

    三公子擦着火尖枪,听着人汇报战况。

    经过初步的拼凑辨认,一共三百八十四具。战力甲级以上一具,由三公子亲手斩杀。甲级以下三百八十三具,走脱两只。

    还能长翅膀跑了不成,搜。

    三公子,来一顿全鱼宴?

    死了的精怪变回原形,果真是一场全鱼宴。

    这条龙真真不错,三公子好枪法。当世屠龙者,三公子第一人。

    给三公子做一盘生切酱龙肝?可惜没有凤髓,听说蟠桃宴的龙肝凤髓,那是一绝。

    这是强者为尊的蛮荒时代,人们本能地倾慕术法武功最强者,奉承的话自然少不了。哪吒听腻了,他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我不吃这些东西,把它筋抽了,给我哥哥做根腰带。

    那人平时笑着的眉宇间,没有一丝生气。一双灿如星河的眼睛,没有半分神采。嘴唇微微张开,似乎在死前还念着谁的名字。尸体边,一只锤子被戳烂了,流了一夜的血凝结着,牢牢地浸入地砖的花纹里。

    哪吒打量了一眼校场,虽然确认了好几次,他也觉得多此一问,还是没忍住:走脱那两只,是什么?

    这···甲级以下只查了数量,具体是什么···

    死了几条龙?哪吒不耐烦地打断他。

    仅三公子斩杀一条,对,走脱的两只,其中一只是龙,敖广的小女儿战力评定在甲级以下。

    竟真让她躲过去了。

    给我搜。哪吒收了枪,补了一句,抓活的。

    腥臭味充斥着每个角落,断肢残骸,碎裂的肉块散落着,红的白的黄的流了一地。

    华服破碎,宝剑断裂,法器被毁,金玉弃置。

    这一夜的屠杀快速而残忍,一场纸醉金迷、穷奢极侈的宴会,变成了人间地狱的修罗场,三百八十四人被就地诛杀,无论男女老幼一概斩除,偌大一个东海就这样易了主。

    天是红的,水也是红的,鲜血染红了东海龙宫的每一块地砖,这就是后来最骇人听闻的红夜。

    在多少年之后的东海,依然是一个恐怖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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