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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什么?”

    “没什么。”苗小青露出一个微笑,“你早点休息。”

    余向晚躺下后,苗小青又坐回她的书桌前,把台灯的光调暗。

    背后不时响起翻身的悉簌声,她猜是开着灯影响到余向晚的睡眠了。

    “小青,”余向晚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哦,不好意思,我马上关灯睡了。”

    “等一下,”余向晚说,“把那篇文章拿给我看看吧。”

    苗小青看着她疲惫的神色,犹豫了一瞬,还是把文章递给她,又从自己床铺上抽了枕头,垫到她身后。

    余向晚又趴在床边,指指她的书桌,“你在我桌上找找,有本《量子力学2》,你先看看。”

    苗小青找到了书,回到自己的书桌前,慢慢翻开。

    这本书同样讲到了二次量子化,却写得深入浅出。苗小青感激地看了眼余向晚,她很认真地读文章,并没有收到她的感激。

    房间里静静的,偶尔响起翻页的声音,小台灯亮到凌晨才关闭。

    第6章

    余向晚感冒了一个星期,苗小青没再去办公室,上完课就回到宿舍看书,顺便照顾前三天反复发烧的余向晚。

    一周后,余向晚痊愈,苗小青也读完了那本《量子力学2》。

    她把书还给余向晚,“我知道该怎么解了,也试着推了一个礼拜,还是不能理解当中的思想。”

    余向晚拿了张白纸,刷刷地写了一页,招手叫她过来,指着纸上的公式说:“你看,这个是产生算符,这个是湮灭算符。第一项就表示电子在晶格上跳跃,第二项就是电子间的相互作用。”

    苗小青眼睛一亮,抱着余向晚左晃右晃,高兴得脸通红,“太谢谢你了!”

    余向晚笑着推开她,“最烦你这么粘粘腻腻的。”又催着她说,“行了,你赶紧去推出来,剩下的我也不会,帮不到你了。”

    苗小青从小就明白有人教和完全自学的差别。而物理系的方向不同,所学也不同,不是一通百通。她要不按学校的课程进度来,就只有一条路——去求她的师兄们。

    回到办公室,她才知道这一周来,冷空气和秋季流感撂倒了不少人,包括他们办公室的程然。

    苗小青想到降温那天见到他。他穿着一件短袖T恤,关心他穿少了,还跟她得瑟一直穿得少。他倒下一定是老天爷单选他放了冷箭。

    苗小青尽量让自己表现得不那么兴灾乐祸,“寒流来得太快,他没来得及加衣服才感冒的吧?”

    袁鹏低头看着文章,听到她的话,头也没抬地随口回道:“他不是没来得及加衣服,他是没衣服。”

    苗小青很意外,“他那么困难吗?”

    袁鹏终于抬起头,“切!你想哪去了。他是暑假来的我们学校,之前也不知道能在这里待那么长时间,就只带了夏天的衣服。突然降温,他还以为撑两天就会回暖,就拖着没去买衣服。”

    苗小青这才想起程然的“临时工”身份,“他现在怎么样了?”

    “不知道,他差不多是系里最后一波感冒的。”袁鹏低头整理手里的一叠算稿,“我们都忙得顾不上,再说一个小感冒而已,床上躺几天就好了。”

    苗小青想到余向晚反复发烧的三天,多少有点担心。随即又想,她就算是关心他,他也不会领情,十有八九还会冷嘲热讽。

    这次思想总算比行动快了一步。

    苗小青抛开了心头的那点担忧,踏踏实实地待在办公室里。

    一整个下午她都在寻找机会,想让袁鹏和杜弘教她平均场算法,但是这两人忙得连去倒杯水的空隙都没有。她不得不面对现实,现在唯一一个有空的,就是那个在宿舍睡大觉的病人。

    余向晚生病帮她看文章,她心里还有些内疚。那个冷漠的家伙就算了,反正他躺床上也无聊不是?

    她跟袁鹏问了程然的宿舍门牌号,去校外药店买了体温计和药就直奔11栋宿舍楼。

    站在805门外,她敲了几下门。

    门里静静的,没有响起鞋底擦着地板的声音。就在她以为程然不在时,门从里面悄然打开了。

    程然的感冒症状表现得非常明显。脸色苍白,鼻头发红,眼睛充血,嘴唇干燥起皮。他穿着一身短袖的格子睡衣,没什么精神地扶门站着,见到站在外面的苗小青,他也没有意外。

    苗小青低头看到他光着脚,不经大脑地就冒出一句责怪,“怎么还光着脚?”

    程然没有回答,转身爬回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得像条寿司。

    苗小青进屋,关上门。

    学校的博士宿舍是单人间,去年才建成投入使用。配置有独立衣柜,书桌,双人床,和一张长沙发。按理说程然这样的访问学生,是没有资格住进宿舍的。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不但住了进来,还跟袁鹏一样,享受着这么一间宽敞明亮的单人宿舍。

    苗小青走到床边,看了一眼下巴夹着被子,缩成一团的程然,他的眼睛闭着,看不出睡没睡着。她一时也拿不定主意是先离开,还是再等会儿。

    房间里的东西并不多,却很脏很乱,门边总共就两双鞋子,却东一只西一只没有成对摆放。沙发上堆着脏衣服,地板很久没有拖过,砖缝里积着黑黑的灰尘。书桌跟办公室一样,码着高高的文献资料,落了一层薄灰。

    苗小青掏出手机,对着脏乱的房间“咔咔咔……”拍了七八张照片,每个死角都照到了。

    师兄妹一场,掌握点儿他的黑历史不过份吧?

    苗小青坏心想儿地想着,坐到他的书桌前,翻开桌上的文章,看了几秒,连那个一长串的题目都看不懂,只是大致明白这是篇高温超导的文章。

    她直接翻到署名,竟然是安德森,她释怀了。

    1977年的诺奖得主,菲利普.沃伦.安德森。苗小青对他唯一的了解就是,他的高温超导的文章不适合学生看,太难懂了,或者说是根本不可能看得懂。

    她把文章放回去,收回手一看,刚刚捏过文章的三个手指头,污黑得像刚拿过煤炭一样。

    被扔在这里积灰,说明天才程然也不懂安德森啊。

    她的心里一阵舒坦,又环顾整个脏乱的房间,忽然一秒都忍不下去。

    她去卫生间找到毛巾,扫把和拖把,拿出看家本领,把房间打扫得一尘不染,物理陈列得井井有条。

    站在焕然一新的房间里,她皱眉看着沙发上堆着衣服,也不知道洗没洗过,她思索了几秒,找了个大袋子一股脑地装进去,拿了一只鞋卡着门缝,抱着衣服去了公共洗衣房。

    回来时,程然醒了,抱着被子坐着,对着陌生的房间出神。

    “你醒了?”苗小青走过去问,“还发烧吗?”

    程然回过神,“是你收拾的?”

    “嗯。”苗小青又问了一遍,“还发烧吗?”

    程然拿手盖在额头上,一会儿又拿下来,“不知道。”

    苗小青无语,翻出自己带来的体温计递给他。又看到窗台上摆着好些药袋子,“哪些药是你吃的,我给你拿。”

    程然的精神还在相当恍惚的状态,他抬起手搓了搓脸,才接过体温计夹在腋下,“烧得迷迷糊糊的,好像来过几拨人,走的时候都留下一袋药,我没去看,也没吃。”

    “都是女的?”苗小青问。

    “男的谁会来?”

    “人缘不错呀。”

    “你挺酸的。”

    苗小青也觉得自己的反应挺幼稚的,把脸转开,“食堂开了,你想吃什么?”

    “你去给我买?”程然问。

    苗小青本来也打算替他跑趟食堂的,爽快地点头,“嗯,我给你买。”

    “我想吃咸豆腐脑。”

    “……”苗小青提醒他,“现在是下午5点半,食堂的豆腐脑只有早上才供应。”

    “是你问我想吃什么的。”

    苗小青深吸一口气,“你不能想吃点白粥,面条之类的?”

    “就只想吃咸豆腐脑,”程然执着地说。

    “这个时间去哪里买咸豆腐脑?”

    “行了,我不吃了!——阿嚏!”程然喷出两条鼻涕,连忙拿手捂住,“纸巾——纸巾!快!”

    苗小青扯了几张纸巾递给他。

    程然刚擦干净,鼻子又一阵刺激,“阿嚏!——阿嚏!——阿嚏!阿嚏!阿嚏!”

    苗小青递了两次纸巾,索性把一整包都放他腿上。

    好一阵子,房间才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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