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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实验文章能发Nature,Sce,理论物理却是想都不要想,PRL几乎可以说是凝聚态理论文章的雪山之巅。

    这无疑是个重大的喜讯。

    安静的群因为这条信息,热闹起来。

    袁鹏喊着让程然出来大摆三天流水席,杜弘也出来酸了两句,大意是高温超导发了PRL,以后你程然也位于鄙视链上游了。

    苗小青想到杜弘那张青涩的脸上,又酸又傲骄的表情,笑了起来,也发了一条信息:恭喜!

    程然一直没有回复信息。

    群里闹了一会儿就散了,没有人闲聊,没有人提前祝新年快乐,一如既往的冷漠。

    晚饭做好,苗伟峻领着苗小青的外公外婆,提着大包小包进了门。

    外公是典型的老一代知识份子,穿着手工编织的毛衣,老式的方胜图案,脸上皱纹很多,却没有给人皱巴巴的苍老的感觉。他戴着黑框眼镜,气质清癯,精神奕奕。

    外婆照顾了外公,女儿,外孙女一辈子,拉着苗小青的手,问了很多关于生活上的事。

    苗太太做了一大桌子菜,每个人爱吃的都有。从某一天开始,她的使命就是为了家人付出。

    外公问她的学习情况,她大致讲了一下,重点讲了江教授让她去别的组,她却选择留下的事,又把今天的喜讯说了。

    “你的选择很对,”外公说,“年轻人嘛,眼前有山峰,就不要去走平路。”

    “我一直记着您的话。”苗小青说,“山峰爬不上去,还可以下山走平路;平路走惯了,就爬不动山峰了。”

    外公高兴地点点头,又问:“PRL是个什么水平的杂志?”

    “一区顶刊。”

    “现在的年轻人条件真好,视野比我们那时开阔多了。”外公羡慕得直发感慨。

    一家人边聊边吃,苗小青看了几次手机,程然都没有回复信息,她越发地心不在焉,吃完饭帮苗太太收拾完就上楼了,继续重复推导那篇综述文章的计算部份。

    第二天吃过中饭,苗小青被苗太太带着去扫了几大包衣服回来。到家已经累得腿酸,苗太太脸上同样疲惫,却仍旧否决了苗小青外出吃饭的提议。

    苗小青只好支着酸软的腿,帮苗太太准备晚饭。

    之后的一个星期,买年货,准备年饭,贴春联,其中两天还回了趟老家,给苗小青的爷爷奶奶扫墓。

    苗小青每天早燕窝,晚虫草,在温暖干燥的房子里差点流鼻血。

    她想让亲爸去跟亲妈谈谈,苗伟峻却端着同样的一碗燕窝抱怨她,“我还是被你连累的。”

    苗小青知道这是没解的事儿,苗太太虽然在几年前已经痊愈了,然而后遗症还在,拼了命地照顾父女俩,稍微做不到就会自责。

    这种时候,她只能欣慰地把补品一饮而尽。

    除夕这天,苗伟峻一早就接来了岳父岳母,吃过早饭,苗小青打开手机,群里还是没有动静。

    苗小青终于确定,程然不会回信息了。

    父亲在楼下跟外公聊天,外婆和妈妈在厨房准备年夜饭。苗小青有点闷,这么重要的节日,她的心总像是哪里缺了一块。

    她把手机往床上一扔,拿了外套和围巾,下楼在爸爸耳边小声说:“我要出去走走。”

    苗伟峻看了她一眼,“别走太远了。”

    苗小青在玄关拿了车钥匙,外面发动车子的声音一响。苗伟峻额头神经一紧,没等他想好主意,苗太太已经从厨房跑出来。

    “她开车去哪里?”

    苗伟峻的眉毛轻轻一抖,抓起茶几上的遥控器,“家里没有7号电池了,我让她去买。”

    第18章

    贺家的除夕相当热闹,贺乾勇面前的三米半径之内,分散着花瓶,烟灰缸和水杯的遗骸。帮佣阿姨弯着腰,一片一片地拾起,小心地用毛巾包好。

    贺乾勇的第三任年轻妻子,搂着三岁的儿子踞缩在沙发一角,她神色惊恐地捂着儿子的双耳,却也勇敢地没有躲去楼上。

    贺晖靠着门,双手插兜里,脸上是满不在乎的神色。

    贺乾勇对这个自己生的孽障声声控诉,“你不考大学,老子由着你,反正你次次月考那点分数也考不上;送你去国外,你拿着老子的钱没去报到,在欧洲玩了一年,英语不行这理由也算过得去;现在你是在中国吧?你不用说英语吧?你去大专给老子混个学历,不打架不惹事就安生地混到毕业,这他妈比老子当年挂着一身布条到处推销难很多吗?”

    贺晖懒散地把头靠在门上,不说话,说再多也没用。

    贺乾勇唾沫横飞,“你东一趟西一趟,瞎混到21岁,别人大学都毕业了,你还是个高中文化,老子的公司是一个高中文化能接下的?”

    他的话刚说完,缩在沙发上的年轻妻子抖得更厉害了。

    贺晖瞥去一眼,讽刺地笑了。既然公司要给他接,还娶个年轻女人,生个跟他有血缘的弟弟干什么?

    是竖个靶子给他打,还是拿他立靶子,给小儿子练准头?

    他厌烦地转过身去,拉开大门,冷门“嗖”地卷裹进来,吹得他胸口一片冰凉。

    贺乾勇的怒骂紧紧追着他,“王八蛋,不孝子,烂泥……你他妈今天还出去瞎混!……你去哪儿?……吃饭前你不回来老子打断你的腿!”

    一个陶罐从屋里飞出来,砸在草木扶疏的庭院里。

    跑车的发动机轰鸣,喷出一圈尾气,是贺晖幼稚却无能为力的回应。

    离开这个家?他离不开。

    沟通解决?从那个女人怀了老头的血脉开始,他就被拴在了老头给这个家亲手打出的死结上。

    他挣不开,那母子俩同样也挣不开。

    就像那个女人对他说的:你跟你弟,只有不断地排挤争占,没有兄弟友恭,所以你不需要尊重我,我也不会对你客气。

    他占着年龄优势,却在贺乾勇过去的纵容宠溺中一无所长。

    弟弟才三岁,那个女人却为他网罗了最顶尖的教育资源,随时准备着,在与他相差的那18年中,将他摒弃成垃圾。

    贺晖一直不明白,从他出生起就定下的路,怎么会在成年后冒出一个半路截道的婴儿?

    但贺晖明白的是,过去那贪玩懒散的18年,补不回来了。

    车子开进隧道,两旁黑漆漆的,只有车灯的一柱灯光笔直地射着前方。

    贺晖把车窗放下,伸手探进黑暗里,让寒冷的风撞在他的手掌心。

    出了隧道,他才放慢速度,漫无目的地沿着西湖缓慢地行驶。

    除夕这天,西湖的游人总算少了。一眼望去,岸边不再是黑压压的人头,一眼可以望见雾气霭霭的湖面,垂柳像一把把倒挂的拂尘,丝丝茸茸地飘摇在灰纱一样的天色里。

    拐了个弯,前面的路陡然变了开阔了些。路边停在一辆显眼的黑色奔驰,一个披散着长发的女人,捧着一罐啤酒,倚着车门,目光望着远处被浓雾隐没了塔尖的雷峰塔。

    贺晖慢慢地踩住刹车,在车即将停下来时,他的右脚换到油门上,轻轻点着油门,车头不轻不重地撞上了黑色奔驰的车尾。

    苗小青因车身的碰撞一个趔趄,啤酒洒出来,顺着虎口往下淌。

    “你怎么回事?”她握住后视镜站稳,对着从车里走出的贺晖怒目而视。

    “不好意思,没注意,”贺晖赔着笑,手插在大衣兜里,走到她面前,“今天人少,难得看看风景,分神了。”

    “分神?我可是停在这儿的。”苗小青透过他鼻梁上的眼镜,直直地看进他的眼里,仿佛一眼看穿了他的坏心眼儿。

    贺晖靠在她的车门上,“这里可是禁停路段。”

    “我人不是在这儿吗?”苗小青没好气,绕到车后察看,还好不算严重,车的后保险杠被撞了巴掌大个凹陷,蹭掉了一点漆。

    回家要是被妈妈发现,她以后都别想碰车了。

    “你放心,我全责,保证把车完好地交给你。”贺晖站在她身后,看她弯着腰,左手还宝贝地握着那罐啤酒,右手把住垂到颊边的一缕头发,目光注视着两车相撞的地方。

    看完后,她又绕回车的另一边,站在人行道上,伸到口袋里摸了个空,才想起手机被她扔在家里了。

    她对面前的人说:“手机借我打个电话。”

    贺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机解锁后给她。

    好在她拿走手机,什么都没看,直接拨出了号码。

    贺晖心里松了口气,听到她特别客气地对着手机里的人说道:“喂,李哥……新年快乐!……不好意思,除夕打电话来,其实是找你有点事……你最近开过我们家车吗?……是这样,我今天开车出来,被人追尾了……放心,我人没事。我是怕妈妈担心,回头她要是问起,就说是你开过,车停着时候被人撞了……真的很不好意思,肇事者现在在我旁边,一会儿我把你的电话给他,年后你方便了再跟他联系,让他处理就行了。”

    她一通电话打完,把手机还给晖,才抬起头说道:“你叫保险吧。”

    贺晖拨通了保险的电话号码,报了现场位置,那边说十分钟内到,贺晖愣了愣,“你们可以吃过年夜饭再出险。”又补了一句,“我说真的。”

    工作人员只当是开玩笑,又强调了一次十分钟内肯定到。

    贺晖不客气地直接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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