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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她走得那样决绝又突然,现在贸然追过去,只会让她更加抗拒。

    吝泽深知这一点,于是在忍耐中沉默地设下了一个长达三年的“陷阱”。

    他克制自己的冲动,掩盖情绪,眼看着自己眼中天真的妻子一步步即将落入机关时,猛然反咬一口。

    承认自己做错了……真的有那么难吗?

    吝泽站在落地窗前,低眸抿了一口冰水。

    *

    从京都回来后,池思思把cookie强行抱回了家,不管它如何吵闹都一概采取置之不理的态度,闹腾几天无果,便也安静下来了。

    吝泽再也没有制造过那些自以为天衣无缝的可笑巧合,她本以为自此可以告一段落,却在某天收到了他的短信。

    长长的篇幅,诚恳地道了歉。

    为他曾经对感情的视若无睹,为他对自己的利用,为他不顾她的感受自私自利的一切行为。

    电视机里,近年兴起的全新水上游乐园Dolphin Bay的宣传广告满屏都是,池思思沉默地看着,她想,这份道歉不该只对她自己。

    手指从删除键上挪开,她敲下几个字,穿好衣服,拿上车钥匙,径直开向了城郊。

    *

    池思思只发给他一个地址,似乎是一处墓园。

    位处姜草市城郊外,占据一处风景相当之好的地区。

    三面环湖,远处是山,起雾时便犹如人间仙境。仿佛安眠于此的人并非与世长辞,而是真真正正来到了蓬莱仙境中。

    吝泽想她或许是要祭奠一位故人,他搜遍了自己的记忆,也没能想起个所以然,但路过花店时还是买了一束白百合。

    他把车停在距离公墓有一段路的停车场,抱着那捧白百合沿路走着。

    他在门卫室的访客名单上看到了那三个熟悉的小字,握着笔,紧跟着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吝泽想起他们在民政局登记结婚的时候,也是这样先后签下的名字。

    像在文书上刻下了不离不弃的承诺。

    今天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周五,墓园里没什么人,空荡荡的,他一眼便望见了池思思。

    她遥遥立在墓园一隅安静的角落、一座墓碑前,低敛眼睫,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是一座没有名字的墓碑,只刻着一个小小的“池”字。

    比起其他墓碑来说,这座墓的规格明显要小许多,似乎只能放下最小的骨灰盒。

    周围的墓前堆着各式各色的鲜花干花,而这座小小的墓前却堆满了玩具。

    芭比娃娃、提线玩偶,五颜六色的积木,几套还没有拆封的小衣服,看颜色和样式是小女孩穿的裙子。两双凉鞋,鞋尖尖上立着只透明的蝴蝶装饰。

    还有一把细细的小皮筋,头花、发夹,最后是一块小小的草莓蛋糕。

    很明显,这是一个早夭孩子的墓。

    从衣服大小来看,大约是两三岁的女孩。

    吝泽想不起他和池思思共同认识的人里有没有这样一个孩子,他微微弯身,想要把那捧百合放下,却被一只手横空截断。

    池思思抬眼看吝泽。

    “拿走。”,她轻声说:“她不需要你来祭奠。”

    第32章 时已晚矣

    吝泽突然想到三年前,在他们之间发生的那次打破冷战时长记录的争吵。

    池思思毫无征兆地告诉他想要孩子,他明知道她会生气,却依然选择了带她去残障儿童救助所。

    当她戳破他的心思,告诉他,想要的是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孩子时,他也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明知都是意料中的反应,但那个失望透顶的眼神,依然在吝泽心中烙印了许多年。

    他本以为那次争吵只是导致他们婚姻结束的一个小小的要因之一,如今站在这座墓碑前,像一根细细的麻绳,将一些他从未在意过的细节串在了一起。

    赌气的一句“我怀孕了”

    离开前一天,浓重妆面下的苍白脸色。

    冰凉的指尖。

    突如其来的回忆——

    “我去斩断牵绊了。”

    “我们的牵绊。”

    “我自己的……牵绊。”

    一个可怕的想法在脑海中缓缓浮现。

    吝泽收回手,感觉自己握着捧花的指尖渐渐发冷。

    “思思,三年前——你离开我的前一天,姜栀陪着你,去做什么了?”

    池思思没什么表情:“还需要问吗,你不是已经察觉到了吗?”

    他上前一步,攥住池思思的手腕,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眼睛。

    像是不亲口听到她说,坚决不会罢休。

    池思思笑了。

    “吝泽,你知道人流手术是怎样一个过程吗?”

    像是脚下站不稳,吝泽踉跄着向后退了半步。

    “一个月大的孩子,蜷缩在子宫里,她根本不知道接下来要遭遇什么。致命的药物,以及冰冷的器械——一根冰冷的吸管。医生提前找准胎儿所在的位置,然后将它对准胎儿,在压力的作用下,小小的胎儿很快就会被绞碎、吸出体外。”

    “这些——你是不是都不知道?”池思思望着他,出奇平静:“三年前,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么小的孩子,是连完整的尸体都不能留下的。”

    “你知道,天塌的感觉吗?”

    “如果我是杀人犯,你也别想开脱。”

    空荡荡的墓园里,安静地没有一丝人气。

    吝泽的大脑一片空白,脑子里像是有一座撞钟,时不时敲打一下,让他所有的思考能力都在嗡嗡的混乱之声中沦陷。

    唯一能想到的。

    就是他曾经也有一个孩子。

    他险些也要成为一位父亲。

    “为什么没有告诉我……自己就做了决定?”

    “有区别吗?告诉你,然后在你的劝解下,让我心甘情愿拿掉这个孩子,这样我的怨气就不必波及至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

    吝泽百口莫辩。

    擅自决定拿掉这个孩子,没有告诉任何人是她的错,但当初吝泽已经把话说到了那种地步,宁可领养,也绝不会要和她的孩子。

    并且之后就发生了那些事,池思思撕碎徒有其表的一纸婚姻,看清了吝泽并不爱她的真相。

    她有自己的尊严,和选择的权力。

    既然这个孩子的父亲并不想要她,也不会爱她,而池思思作为母亲,在知晓将来会四处奔波、居无定所的前提下,不能保障给她最好的生活,也无法甘愿为了这个孩子放弃前途——

    每每看到她,便每每都会想起那个薄情的爱人。

    她无法承受这份长久持续的痛感。

    “如果你告诉我,你已经有了我们的孩子,虽然很艰难,但我愿意慢慢尝试着去做一个合格的父亲,给她不同于我的童年。为什么……为什么不肯相信我?”

    吝泽语速很慢,说的很艰难。

    每一个字说出口,都像一把小锤,重重敲打着池思思的伤口。

    “你不值得我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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