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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懿！你听我说。”

    曹懿哭笑不得，好气又好笑，又舍不得朝李顽撒火了，只得让他裹着被子站在床脚，自己则穿着里衣，冻得瑟瑟发抖，任劳任怨地扫床。

    曹懿并不扭捏，坦然接过，突然收伞，朝温如晦一揖，久久才起身。

    李顽识趣地围过来，从枕下摸出剩下半包，撒娇道：“别生气嘛，没吃独食，给你留了的。”

    李顽心想，曹懿为什么要哭，又为什么不当着这人的面哭，曹懿为什么发抖，他是不是特别冷。

    李顽赤着脚靠近，懵懂道：“外面是不是很冷啊。”

    流州前些日子刚入冬，今年的冬天比去年还要冷，曹懿又把两床被叠成一床，烧热水给二人泡脚。李顽脱去外衣钻被窝里，掀开一角招呼曹懿躺进来，曹懿温声道：“过几日有人来收参，我得先把参理好，你睡吧，不用等我。”

    除了攀附曹懿，当时的李顽压根没有第二条路可选。

    他突然意识到，他好像从来都没有想过，曹懿从何而来，为什么家在此处，母亲生病住在此处，却和街坊邻里不熟，他娴熟的经商之道，又是从哪里学来的。

    这下连躲在窗后偷看的李顽都看出曹懿的拒绝之意。

    李顽面上发烫，脑中发麻，曹懿还从未对自己这样疾言厉色过，当即被他一番话说得无地自容，这才明白，曹懿不是看不出他那些小伎俩，只是不愿同他计较。

    窗子被人扣响，曹懿小心听着怀中绵长的呼吸声，起身穿好衣服，刚要出去，又不放心，回身把李顽的脚丫子塞被窝里，才到院中赴会。

    刚才曹懿背对着窗户，李顽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如今把身一转，李顽算是看得清清楚楚。

    温如晦怔怔地看着指尖，语无伦次地点头，口中喃喃默念：“我知晓了。”继而从怀中掏出一物，李顽眯眼去看，发现那是被曹懿当掉换钱的玉佛，如今被温如晦赎回，物归原主。

    “你不是真把我当你娘子，更不是真要和我在一处，只是外头的日子和在李家的一比，再糟糕那也是人过的，你想为你娘报仇，当务之急是先活下去，才选择和我在一处。你恨的人，我也恨，我娘病逝固然怨不得你大哥，可他对我百般羞辱，我也是记得的，只是你我若不能齐心协力，还要互相提防，是不能成事的，听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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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如晦嘴巴张张合合，似是想叫住曹懿，下意识握紧曹懿递给他的伞，低落转身。可他脚尖一转，又突然回来，那一瞬间李顽福至心灵，顾不得会被曹懿发现自己在偷听，与温如晦同时开口。

    “我不会和别人成亲，也不会跟别人走，更不会不管你，你莫要再当着外人的面喊我娘子，听着刺耳。”

    曹懿一手撑伞，一手拢住单衣。

    他牵着曹懿往床上走，又给他盖被子，发现曹懿还是在抖，只好自己也躺进去，从背后去抱他，被曹懿推开也不死心，压根不在意对方的拒绝，自顾自再次抱上，喃喃自语道：“我给你暖暖，明年冬天就不冷啦。”

    曹懿问他：“你家小厮没跟着？”

    曹懿眉头皱着，眼睛也红，五指抓住前襟看似是挡风，可李顽看清楚了，他的手在发抖。

    温如晦只好悻悻作罢，继续先前商议之事，劝说曹懿同他一起回京.

    被人一语言中心事，李顽彻底手足无措，没想到曹懿竟是把自己那些见不得人的小心思猜得清清楚楚，被窝里暖和，李顽这一刻却手脚发冷，当初孤注一掷追着曹懿出来，确实如他所说，李家的日子不是人过的，哪怕跟着曹懿在外吃苦，他也得活下去。

    “李顽！说过多少次不要在床上吃零嘴！”

    曹懿干脆把伞给他，说雪下太大，撑伞走吧，温如晦听明白了，曹懿在赶他走，他舌尖苦，心里闷，望着曹懿转身往屋里走的背影，愣是顾忌着他冷淡的态度，不敢叫住他。

    他害怕曹懿同别人成亲后把他送回李家，更害怕曹懿跟着这个人走，届时他又要过回那样的日子。

    ——曹懿在难受，还不敢叫那人看见。

    “曹懿……我头疼。”

    曹懿叹口气，知道自己话说得重，随即翻身看着李顽，见他惴惴不安又不似作伪，明白他有把话听进去。

    温如晦说不出得失魂落魄，下意识回答：“只想与你单独说说话，想他跟着不便，就留在客栈。”

    温如晦见状，便把大氅脱下，想为曹懿披上，曹懿却伸手一拦，笑道：“多谢。”

    第7章

    不知过去多久，曹懿才恢复镇定，李顽刚要松口气，却又听曹懿平静道：“我不跟他走，是因为我对他没有情谊，我若对谁有情，要走要留，岂是你说句头疼脑热就能拦住的，若要一走了之，当日葬完我母亲，我就不再回李家，既把你带出来，就不会不管你，李顽，和其他人比，你是有几分小聪明，可也不要把别人当傻子，知道了？”

    窗外大雪纷纷扬扬，曹懿熄灯，掀开被窝，半睡半醒的李顽自觉围过来，要抱着曹懿睡。

    李顽一听，见曹懿把过几日的日子都打算好，便知他不会离开，稍稍放心，脚勾着床脚的外衣，摸出包凉了的蚕豆来，偷摸着不吃出声。一刻钟后，曹懿连参带盒码在墙角，只待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盘算着拿到钱后得给李顽买双新鞋。

    曹懿站在原地，背后是能带他回京的青梅竹马，面前是前途未卜的庶子李顽，雪越下越大，李顽从未这样紧张过，最终他看见曹懿狠狠一抹脸，跑回屋中，屋门开了又合，大雪见缝插针地吹进来，那满腔情意俱是消散在风里。

    烛火终又熄灭，曹懿抱着李顽，李顽抱着曹懿，二人互相取暖，如同他们彼此陪伴度过的任何一个寻常冬夜。

    曹懿只笑着不答，雪落满肩，撑伞也无用，温如晦伸手去扫，曹懿躲开；寒风吹过，曹懿长发未束，挡在眼前，温如晦伸手去拂，又被曹懿一拦。

    房中烛火灭了又亮，曹懿气得眼前一阵黑，手痒，想把李顽按腿上打一顿，然而打出病要治，打哭要哄，还会被李顽讹诈要更多的零嘴儿，真是个惹不起碰不得的。

    曹懿伸胳膊给他抱着，替李顽掖好被角，往下一躺，觉出不对劲来，被满床零嘴渣子咯着背。

    屋内李顽睁眼，外头一下雪，屋内就亮堂，他眼中无半点睡意，悄悄把窗子拉开条缝，仔细听着院中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