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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念及此,肖未然便对他的斥喊充耳不闻,继续拿了配剑与疾驰而来的北凉兵继续厮杀起来。

    沮渠业冷冷地盯着跪在地上的燕抚旌,忽然用蹩脚的中原话大声斥道:“燕抚旌!你是不是欺骗我?!”

    肖未然躲闪之际,费力地抬头一看,只见那沮渠业竟跳下了帅车,亲自挥着弯刀与燕抚旌在不远处决斗。

    燕抚旌似乎也愣了片刻,无意识地后退了几步,扭头呆滞地看了肖未然一眼。

    肖未然瞧得心惊,哀哀地低叫了一声,费力地想砍开这些人靠近他,可终究是脱不开身。

    燕抚旌半跪在地上,听着他的话整个身子重重一颤。

    激动中,肖未然记不清杀死第一个敌人时心中是何感受了,只记得自己被热血溅了一身,心中似乎也克制不住地刺痛了一下……不过在敌人的大刀直直冲他门面而来时他便陡然间清醒了过来。这里是战场,容不得心慈手软,若他心软了,死的只能是他,败得只能是大兴……

    “抚旌……”他听到自己喃喃道。

    燕抚旌这才稍稍回过神来,狠蹙着眉头紧盯着地上沾满血迹的匕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沮渠业面目狰狞着用北凉话大声嘶吼了一句什么。燕抚旌狠喘一口气,聚力用剑格开他的刀,又反手一剑向他刺去。

    此刻肖未然定了心,他不能走,他怎么能将燕抚旌一人留在这么危险的境地?

    肖未然换了一身漆黑软甲,又挑了把趁手的佩剑,便骑着小青驹率领两万精兵自万仞关一冲而下。

    见沮渠业似乎还要再说,燕抚旌脑海中恐惧得一片空白,恶狠狠地爬起身,抓住腰间匕首猛扑到了他身上。

    燕抚旌忙回剑去接,只是他本就在平邑口鏖战良久,又因挂心肖未然,一带兵突出重围便独自快马加鞭赶来,此时气力早已不支,虽接住了他这一刀,却被他的力道逼的硬生生后退了几步。

    燕抚旌拿剑一挡,堪堪挡开沮渠业的那一箭,“快走!”

    沮渠业看着年迈,身子却健壮,手段又狠毒,狠狠一刀便照燕抚旌的脖颈砍去。

    沮渠业晃着身子向燕抚旌走了一步,满脸痛楚地望向他,“求你……求求你……告诉我……”

    “抚旌!小心!”肖未然猛地吼了一声。

    待冲进包围圈中,初看到狠厉狰狞的北凉兵时,肖未然在那一瞬间也是胆寒。但一想到燕祈的惨死,肖未然心中的恨意陡升,便顾不得什么,握着剑奋力厮杀起来……

    沮渠业蓦地瞪大了眼,微张着嘴有些不敢置信地低下头,只见自己心脏处***了一把匕首……

    那沮渠业似乎也在直直地盯着他,肖未然不知怎得,忽然被他浑浊的目光看得浑身发寒,这一发怔的间隙,一个北凉兵的利刃便向他迎面而来……肖未然顿时回过神来,可是已经迟了,他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反应慢了,自己这次怕是躲不过去了……难道自己便要这样死了吗?可还未给爹爹报仇,也还未见到燕抚旌归来,他实在不甘心现在便死……正心有不甘着,忽见一刀刃穿透了那北凉兵的胸膛,那北凉兵顿时睁大着双眼向一侧歪去……

    一时间,肖未然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愣怔了片刻,直到燕抚旌将他护在身后,替他杀开周遭的敌人,他才终于回过神来。

    “这里交给我!”燕抚旌终于抽出空回头匆匆看了肖未然一眼,大声道:“你先撤回万仞关!”

    沮渠业躲都不躲,左手极其凌厉地一把抓住了他的剑身,又向他逼近两步,手腕一用力,竟将那把剑硬生生折断了。燕抚旌错愕间,又被他飞身一脚踹胸膛上,顿时拄着断剑单膝跪在了地上,嘴角也溢出了一丝血迹。

    “我……”

    想着,肖未然的眼神顿时凌厉了起来,心中再无顾虑和不忍,咬牙低吼一声,继续挥剑砍向敌人……

    肖未然也料不到这一变故,心中一颤,也顾不得再躲避,只错愕地看着他们二人。

    肖未然不知怎的,瞧着沮渠业临死前这幅苦苦哀求的样子,心里竟也生了一丝动容,迫切地希望燕抚旌能答他所问。此外,肖未然心中其实也生了一丝疑惑,他也想知道让沮渠业这么执着的问题究竟是什么?

    肖未然微扬了扬头,透过这场无尽的大雨与厮杀,远远地望到了北凉王沮渠业……

    沮渠业一手捂住伤口,一手拔出那把匕首无力地扔在了燕抚旌脚下。

    燕抚旌也注意到了不远处的沮渠业,他边拼杀着边恶狠狠地瞪向他……他知道,是这个人,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亲手将自己父亲的头颅高悬于旗……燕抚旌直恨不能生饮其血,活啖其肉,可是不行……起码此刻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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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未然能再见到他,心中有万般滋味却说不出口,既不敢不听他的话,可又实在担忧他,正纠结要不要走,忽见北凉王沮渠业的帅车正被众多骁勇的北凉兵护送着朝这方急驱而来,而他手中,正是一张拉满了弦的弓矢。

    再到后来,肖未然心中便麻木了,眼前一片猩红,口鼻中也满是腥臭,想擦擦眼前的雨水与汗水,摸到手的却仍是浓稠的血水……恍恍惚惚间,肖未然忽然想到了总是在他梦中出现的场景,原来,那么残酷的梦竟能成真,只是……只是燕抚旌会如梦中一般来救自己吗?

    他本当沮渠业是个高大魁梧的年轻人,可敌方主帅战车上站着的分明是一个年过半百的沧桑老人……肖未然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明明已是花甲之年,为何还是那么欲壑难填,为何就是不肯放过大兴,不肯放过燕抚旌?

    燕抚旌却是顾不上答话,他已经知道了肖未然当初说的要护住他是指什么,肖未然现在已兑现了他的诺言,用他的性命作饵给自己换得了一线生机。燕抚旌也想兑现自己的诺言,护好他,将他藏起来……藏到一个没有厮杀的地方,藏到一个旁人都找不到的地方,藏到一个可以远离真相的地方……可他现在做不到,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替他杀开蜂拥而来的仇敌,杀一个算一个。

    肖未然惊魂未定间一抬眼,正看到了一脸狞色的燕抚旌。

    风驰电掣间,耳听得风声与呐喊声不绝于耳,肖未然忽然想起自己曾答应过燕抚旌,答应他自己不会入战场,可自己终究还是食言了。不过肖未然不后悔,他想,如果拼尽自己一身血肉能换燕抚旌平安归来的话,那也值了。

    沮渠业身边的侍卫骁勇善战,力大无穷,他们一齐围来,肖未然渐渐有些支撑不住。焦灼了一阵,肖未然才发现他们只会用利刃抵挡自己的攻势,并不会主动向自己挥刀。肖未然顿时明白过来他们是想生擒自己,心里有了底气,也开始省着力气与他们周旋起来。

    不知何时,漫天阴云密布,伴随轰隆一声巨响,瓢泼大雨倾盆而下,砸得人抬不起眼皮来。雨声密如鼓,风声劲似号,纵使如此,漫天遍地的暴风虐雨仍是丝毫抵不过战场中的呐喊呼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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