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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怪肖未然，不怪肖未然信恒玦的谎言……他只怪自己，是自己对他的谎言太多，才让他再也不肯信自己了……确实，自己再也没有值得他信任的地方了……

    燕抚旌面目可怖地看了赵悦一眼，“放手。”

    燕抚旌缓缓地朝他俯下身，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恒玦……你是为了你自己罢了……我看走眼了……你是世间最自私自利之人，大兴落在你的手上，未必是好事……”

    “大将军！”赵悦急得去夺他手中的剑，“您是要弑君吗？！”

    “松手。”燕抚旌看向赵悦的眼神中已是无波无澜。

    燕抚旌抓剑的手突然变得无力……那一瞬间，他感受到了摧心剖肝般的痛……

    一看清殿中的场景，赵悦唬了一大跳，只见燕抚旌一手揪着恒玦的衣领，一手攥了带血的断剑，眼看就要落下剑去。

    恒玦看赵悦进来，如抓住救命稻草般，一边垂死挣扎着一边大叫道：“赵悦！快护驾！”

    恒玦看到事情有了转机，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好言道：“抚旌……抚旌……只要你放过朕，朕绝不追究今日之事。朕也答应你，一定，一定好好待北凉的百姓……朕一定会做一个千古明君……”

    出得宫门，燕抚旌横跨上马，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这座风雨中森然的宫殿。

    赵悦无端被他看得打了个哆嗦，仍是攥着他手中的剑不放，苦苦哀求道：“大将军，您可曾想过后果？！目前边疆刚稳，朝堂上又党派林立，只有皇上，只有皇上能稳住朝堂内外。若您真要弑君，目前又有谁能继承大统？！北凉刚刚被征服，也已表示愿意归顺，若再经此一乱，岂不又要生灵涂炭？到时候，您叫大兴、叫北凉两国百姓如何？！”

    “他信了……哈哈哈……抚旌啊，肖未然信了……他信这一切都是你的阴谋！他信是你逼他杀俘的……抚旌，你看，他已只会往最坏处想你……你说，他临死前是该有多恨你啊……”

    燕抚旌听他提到北凉，痛苦得闭上了眼，攥剑的手迟迟落不下去。

    赵悦一时猜不透他心中所想，迟疑着稍一松手，便见燕抚旌将那断剑狠狠扎进了恒玦的左肩。

    恒玦手上彻底失了力气……他知道自己是逃不过这一劫了，索性也不再怕了，微微抬了抬头，直视着他的眼，冷笑了起来，“抚旌啊，朕还有一件事未告诉你……临死前便告诉你吧……你知不知道，朕最后见肖未然时，他曾问了朕一个问题……”

    燕抚旌果然怔了一怔，艰难道：“什么……问题？”

    燕抚旌听他如此说，不由得弯了弯嘴角，低低地嗤笑道：“是……是我害他至此。我是该死……可你也不配活！”

    “恒玦……你去死吧……”燕抚旌缓缓地抬起手中的断剑，眼中对他再无一丝情谊，唯余无尽的痛恨……

    暴雨如翻江倒海般，似乎要一口气将天地都吞了去了。

    “是又如何？！”燕抚旌猩红着眼睨向他。

    而在这之前，他得先杀了恒玦……

    “燕抚旌！”恒玦看他靠近，低叫一声，刚要把手中的短剑送进他腹中，便被燕抚旌用力地攥住了手腕。

    “大将军！”赵悦一愣，咬了咬唇，“您是真的……想反？”

    那剑穿透了恒玦的肩膀，半寸剑尖没进了地里。

    燕抚旌浑身颤了一颤，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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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水顺着殿沿砸到人的脸颊上，直叫人人睁不开眼。赵悦抹了一把雨水，见燕抚旌还不曾出来，心中越发焦灼，又踌躇了片刻，这才推开殿门潜了进去。

    “抚旌……抚旌……”恒玦真的怕了，无措地往后缩了缩，“你先冷静下来，你听朕说好不好？朕之所以杀他……是为了你好……你明明也知道，知道你们二人之间是如此的血海深仇……若他还活着……还活着的话，万一他回到北凉……万一他再利用他的身份号召北凉人……万一他向你报仇呢？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他真的恨你……他差一点杀了你……朕是为了你着想，朕不能放虎归山……”

    恒玦先是觉得半个身子一麻，转瞬间便感受到了刺骨的疼痛，一时痛得他大张着嘴在地上无声挣扎。

    “大将军！”赵悦大喊一声，不等回过神来便已冲了进去，死命抱住了燕抚旌的胳膊，“大将军，您，您做什么？！他是皇上啊，您疯了不成？！”

    “赵悦。”燕抚旌缓缓地开了口，“传我的命，燕云十万精锐即刻随我北上。其余二十万大军原地待命，非我的命令不得动。”

    燕抚旌对他的痛苦置若罔闻，艰难地站起身，垂着首，步履缓慢地往外走去。

    燕抚旌决绝地勒马转身，“反了又如何？！”喝罢，驱马在雨幕中疾驰而去。

    燕抚旌心中已有了最坏的一种猜想，果不其然，他听到恒玦冷笑着说：“朕告诉他……告诉他，一切都是你的阴谋！是你！是你燕抚旌出的主意，是你燕抚旌提出的苦肉计，用你自己来逼迫他杀俘……哈哈哈，抚旌，你猜他信还是不信？”

    赵悦看看在地上痛苦挣扎不脱的恒玦，再看看燕抚旌渐行渐远的颓丧背影，一咬牙，还是冲进了风雨里，追随燕抚旌而去。

    兴乐殿中一夜烛火通明，一众太医在殿中进进出出。

    “他问……你一开始不肯杀那七万俘虏……是不是真的不肯杀？”恒玦说着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抚旌，你猜，猜朕是如何回答他的？”

    “是！”

    肖未然苦苦向他求问真相的时候，他不肯说……如果……如果他还活着……如果……如果自己还能寻到他的话……自己愿将一切真相都亲口跟他说一遍……只求他还能有机会……

    燕抚旌阖着眼仰了仰头，脖颈上的青筋一根根爆了出来，片刻，复又睁眼。

    第九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