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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抚旌沉默了半晌,方遮着眼帘道:“你去罢。”
也不知从何时开始,一向自律自持的他也开始酗酒。倒也不是因为贪酒,只是人人都道一醉解千愁,他是真的很想试一试醉酒的滋味。是不是醉了便不会这般悔恨交加?是不是便能有片刻中逃离这痛苦境地?
临出帐前,赵悦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他一眼。帐中还有昨晚的一只蜡烛半残着,豆大的烛光在白日不甚明显,但却映得那滴突然滑落的泪格外显眼。
梦中总归是愉悦的,但燕抚旌厌恶做这样的梦,因为梦中有多美好,现实便有多残忍。每每醒来,看到身旁枕冷衾寒,不过叫他瞬间又陷入绝望罢了。
“末将不知。”想起下落不明的肖未然,赵悦心中也忍不住默默叹口气,复又坚定道:“但无论如何,末将都会一直寻下去。”
明明看不到一点希望,又教他如何继续坚持下去?
“大将军!”赵悦见他这般自暴自弃,心中既急又气,“您这般作践自己又有什么用?!”
赵悦小心地看了看燕抚旌的脸色,“大将军,是否能放了王离?”
燕抚旌听到王离未杀肖未然时先是心喜,后听到他确实下落不明,而且有可能已寻短见后,心脏又是狠狠地绞痛了起来。
燕抚旌这才捂着心口回过神来,边大步往外走边厉声下令道:“来人!马上调集人马,继续在泗水附近仔细搜寻!将王离关押,没我的命令不许任何人接近!”
两年之后,他再也没有当初回答肖斌时的坚定。
赵悦看着他无言以对,他也不知。
可是,他喝不醉……苦酒入喉,一坛接一坛,但纵使喝得胃中如翻江倒海般难受,脑袋仍是清醒得很。
第九十四章
未然,千万别……
赵悦无意间撞见他如此失态,先是错愕,转而心中一涩,只得当作什么都没看到,匆匆走了出去。
这两年,燕抚旌除了千方百计的寻人之外,也一直在兼管北凉,将北凉上上下下都打理得井井有条。燕抚旌做这一切,就是希望有朝一日等到肖未然回来,自己好告诉他,自己一直在为北凉赎罪,在为他赎罪。
云兰在一旁小心伺候着,见状大气也不敢喘。燕抚旌这段时日以来,早已没了以往的波澜不惊,变得日渐喜怒无常起来。
“无妨,我喝不醉……”燕抚旌又低下了头,双目无神地看着地上。
燕抚旌顿了脚步,看都不看他,只冷冷道:“若寻得的人,我自会考虑放了他;否则……”
一日,燕抚旌强打起精神支着胳膊看了几卷文书。只是看了还没有半个时辰,燕抚旌心中又突然升起一股难言的暴戾。粗喘了几口气,却仍是压抑不住心中的戾气,燕抚旌猛地一把掀了案牍。
寒暑易节,春去秋来,燕抚旌几乎已经沿着泗水将北凉翻个底朝天,却仍是一点消息也没有。有时候,燕抚旌甚至会记不清他的模样,只有偶尔梦回往昔,才能在梦中见一见那个叫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儿,可就算是梦中的他,也日渐地不再那么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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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悦已是明白过他的意思来,肖未然无事还好,若肖未然真有个三长两短,燕抚旌一定会让王离偿命。
燕抚旌急匆匆地跨上马,带人往泗水赶,心里一个劲儿地痛苦默念:未然,算我求你了,活着,一定要活着……
他总是能清醒地记得,他是如何一步步地,一步步地亲手将他最爱的人推入了阿鼻地狱……
燕抚旌正发丝半散地独坐在地上,手中还抱着一个空酒坛,听到响动,微微抬了抬头。
“赵悦,已经两年了。”燕抚旌说着,抬起一手遮住了眼帘,“我连他是否还活着都不知……你告诉我……他还活着吗?”
赵悦无论如何也料不到一向言出必行的燕抚旌竟会出尔反尔,也顾不得奄奄一息的王离,忙追上他,“大将军,您明明答应了我,放过他……”
赵悦实在见不得燕抚旌这般日夜借酒浇愁的样子,一日,见他独自在帐中喝了近两日也不曾出来,再也顾不得守卫的阻拦,擅自闯进了大帐。
燕抚旌微垂着首,一只手紧紧捂住双眼,整个人都在抑制不住地发抖,泪水一滴接一滴地无声落到地上。
一进去,刺鼻的酒气扑面而来,赵悦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大将军……”赵悦踢开遍地的酒坛,满脸担忧地走到他跟前,蹲下小心道:“酒多伤身,您真的不能再喝了。”
天气渐热,塞外酷暑更叫人焦躁和绝望。燕抚旌偶尔鼓起气来,振奋一两日,但更多的时候仍是颓丧,一日比一日消沉,双目也早已失了神采。
燕抚旌闻言忍不住轻笑一声,“无用。”又抬起头看向他,“赵悦,你告诉我,什么有用?我该怎么做才有用?我该如何,如何才能将他寻回来?”
“都出去。”燕抚旌无力地靠坐在椅子上闭上了眼。
赵悦缓了口气,不顾王离的劝阻,将昨晚王离对他说的话一五一十地对燕抚旌说了。
燕抚旌觉得这两年他能做的都做了,可直至现在,要寻的人仍没有一点消息,教他不得不怀疑,自己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推舟于陆,劳而无功罢了。
赵悦已没了别的选择,此刻他能做的只有加紧寻人。只有寻到人,他才能换回王离一条命,也只有寻回人,他才能让燕抚旌重新振作起来。
云兰也只得跟众人退下。
赵悦担忧地看了看他,只得起身,“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