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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亲娘亲,男丁是什么?为什么陈家姐姐家有,刘家姐姐家也有,就是我们家没有呢?”

    记忆里被问及这个问题时,母亲的脸上显出了些许的涩意,只是揉了揉二人的脑袋,再不言语。

    很久很久之后蒋肖才知道,她的父亲是天下闻名的左右封刀的掌门,母亲却是他婚前在外面鬼混时的外室。可说是外室,平日里却连半点银钱都不曾贴补,更甚至不允许母亲轻易抛头露面,流露出半点与他相关的行踪。

    也于是,母亲无奈,为了养活她们姊妹二人,只能偷偷摸摸地做些不露脸面的贴补工作,赚得零星几个铜板花用。

    她本是普通农家出身,孑然一人在亲友死后来到九洲城投奔,无奈却被旧时好友骗光了身上的银钱,那时被路过的蒋凉之所救,一见倾心。蒋凉之也可怜她身世,便当个猫狗似的在家外置了个草棚,草草安置了,偶有闲暇便去光顾,一时间竟长达六年之久。

    母亲性软,又迫于左右封刀的名号,不能轻易脱身,只能日日守着两个孩儿过日,几次想要寻死,见到二人睡颜,便又狠不下心来。

    直至那日,蒋肖七岁那年,母亲晨间突然呕吐,吓了她一跳,好不容易攒了铜板唤了大夫过来,竟是已经怀了六个月身孕。

    “肚子都这般大了,我还当是得了什么怪病,”母亲谢过那医生,又不自觉叹了口气,“这可如何是好,肖儿和绒儿还这么小,我怎么照顾得过来?”

    “左右都是性命,您还是保重些为好。”

    蒋肖盯着母亲日益渐大的肚子,整日疑神疑鬼。

    “娘亲,娘亲又要给肖儿生妹妹了吗?”

    母亲只苦笑,摸了摸蒋肖的头:“大概吧,肖儿喜欢妹妹吗?”

    蒋肖只睁着眼睛,揽收抱过边上睡得正香的蒋绒,轻轻在她的脸蛋上亲了亲:“肖儿喜欢妹妹,肖儿最喜欢绒儿了。”

    “那肖儿一定要好好保护妹妹,”母亲道,“若是哪天母亲不在了,妹妹就只能靠肖儿了。”

    多年后重听旧事,蒋凉之面色几乎发青,尤其是在这么多江湖人士面前,蒋肖将一切故事原本都述说得如此平淡,可偏偏用那低沉的嗓音,亦如佛陀度世般的语气缓缓念出之时,实在是让人惊心。

    蒋承冷汗连连,一时间哑了声音不自觉问道:“那你的妹妹呢?”

    似是被人突然从梦中惊醒一般,蒋肖持剑的手骤然一抖,站在蒋凉之身边,竟然是手起刀落,众人皆惊,还未来得及反应,蒋承被那滚烫鲜血泼了一身,震惊当场。

    蒋凉之已经人头落地。

    “是啊,”蒋肖睁了眼睛四处看道,“蒋凉之,我的妹妹呢?”

    第5章 轮回畜生道

    她记得那是一个雨夜。

    瓢泼大雨,雷鸣作响,茅屋里各处漏雨,滴答个不停。

    水几乎要淹上了竹床,她抱着蒋绒,站在床上,看着母亲强撑着身体,用破桶从屋内舀水,一时间顾得了这边顾不了那边。

    蒋绒身上发烫,不知为何,平日里总容易惊醒的她,今日这么暴雨雷鸣却是没有哭喊,只安静地缩在蒋肖怀里,像只小猫似的乖巧。

    “肖儿别怕,照顾好妹妹,娘亲会保护你们的。”

    “没事,娘亲,肖儿不怕,绒儿也不怕,你看绒儿,睡得多香啊——”

    似是被蒋肖的稚子话语提醒,母亲突然间放下了那手中的东西,奔至床前,探手试着蒋绒额上体温,一时间慌了神色。

    “绒儿,绒儿——”

    “怎么了,娘亲,妹妹在睡觉呢——”

    母亲几乎面上要哭出来,却还只是搂了蒋肖,温声安慰道:“我知道妹妹在睡觉,但母亲想同她说说话,肖儿,你替母亲一直唤着妹妹好么?母亲出去一趟,马上回来。”

    “外面在下雨呢娘亲,你要去哪里?”

    母亲似乎在想些什么,去取了蓑衣,也替蒋肖披了一件,让她将蒋绒好好抱在怀里,打着旧伞,牵着他们就这么冒着大雨出门。

    “肖儿别怕,家里漏雨,这样肖儿和妹妹都睡得不好,你去门口那处破庙里暂且避一避,娘亲去寻个人,马上就来陪你,你不要怕,佛祖会保佑你的。”

    “娘亲,”蒋肖牵了她的衣袖,“娘亲不要走。”

    “娘亲马上回来,肖儿要乖,你看好妹妹,记得一直叫她的名字,好么,一直叫她的名字。”

    “娘亲,娘亲——”

    那夜蒋绒高烧不退,母亲一夜未归,蒋肖醒来时,怀里抱着的小小身躯已经冰凉。外面天色大亮,大雨已停,各处透着秋雨过后的明亮颜色。

    她揉了揉眼睛,看着掀开自己已经被泡得发烂的蓑袍的面孔,有些好奇地打量:“你是谁?我娘亲呢?”

    “阿弥陀佛,真是赤诚一孩子,佛祖念你心善,唤我来渡你,你先起来,这是你的妹妹么?”

    蒋肖天真一笑,将怀中那小小身躯抱拢,于脸蛋上亲了亲:“是我顶宝贝顶宝贝的妹妹。”

    那人也笑了,面容温和,轻轻抚了抚蒋肖的头:“大抵便是你如此宝贝她,连佛祖都不忍她受凡尘侵扰,先一步揽她到身边去了。”

    蒋肖年幼,并不懂这人在说些什么,只是隐约知道对方在夸赞自己,便赦然笑了,继续搂着怀中蒋绒不放手。

    “贫僧法号缘怀,无意路过此处,你叫什么名字?你口中的母亲现在何处?”

    蒋肖眨了眨眼睛,回道:“我叫蒋肖,昨夜大雨,母亲让我带妹妹到这里来避雨,她说要去寻人,娘亲骗人,娘亲不要肖儿了,也不要妹妹了——”

    缘怀又念了声阿弥陀佛,软声安慰。

    “依你所言,你的母亲并不会骗你,你来,我同你一道去寻你母亲。”

    于是蒋肖便随着他一同回了那昔日里住着的草茅陋舍,缘怀看得这萧条光景,心中甚至惊心,面上却不显,只手里拈着念珠,不住诵经。

    “看来你母亲并未回来,你可知道她去寻了何人?”

    “我不知道,娘亲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缘怀阖眼,牵了蒋肖的手,教她念佛。

    “妹妹在你怀里沉不沉,我替你抱着罢。”

    蒋肖摇头,坚毅道:“母亲让我一直唤着她的名字,绒儿,绒儿,天亮啦,绒儿——”

    法师又是一阵叹息。

    说来蒋肖也不知道他当时到底使了什么手段,竟然真的带着蒋肖寻到了左右封刀府上,只是那时大门紧闭,不得要领。

    缘怀在门上轻轻合掌,似是略有使力,只听轰然一声,那厚重红门竟应声而倒,里面传来惊叫连连,缘怀却熟视无睹,单手抱了蒋肖,竟然就这么径直走了进去,步履轻盈,可步伐极快,甚至有虚影残存。

    不知走了多久,蒋肖听到内屋里传来母亲的声音,煞是可怖的尖利叫声,那是蒋肖从未听过的谩骂。

    “蒋凉之,我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你——你让我回去,回去——”

    “闭嘴,你以为我愿意留你?若不是大夫说你这一胎是男儿,你还有命在?”

    “你滚,你给我滚——”

    蒋肖从缘怀身上跃下,径直奔进屋内,只扑面闻见浓厚腥污,一男人负手立在屋内,一脸阴戾,瞥见他来,心中警铃大作,抬手便要一掌,被缘怀赶到,错身挡下。

    “阁下还请手下留情,不过是一总角幼童罢了,为何无故痛下杀手?”

    “你又是谁?”

    “娘亲——”

    蒋肖已跃进房内,母亲躺在榻上,脸色苍白,身下污血阵阵,一老妪正在帮忙接生,她额前青筋暴露,看得蒋肖一时畏惧,不敢上前。

    “母亲,你在生妹妹了吗?”

    “肖儿——”蒋母声音已接近凄厉,“你妹妹呢——”

    蒋肖笑着将怀中尸身递到她面前,道:“母亲你看,绒儿还在睡觉呢——”

    “蒋凉之——我要杀了你——”蒋母放声恸哭,一时间竟生出一股狠意,身下血崩,传来惊声孩啼,“我的绒儿,绒儿——”

    “你这贱人——”

    蒋凉之不再与缘怀周旋,眨眼间竟闪进屋内,抬手提刀,竟是要将蒋肖化作刀下冤魂。

    蒋肖被这猎猎杀气惊得呆在原地,只看蒋母纵身,不只是从哪里拼出一股力气,竟然直接将她推开,硬生生遭了蒋凉之那一刀,直接砍在背心,血水喷了一地,溅在蒋肖怀中所抱之人脸上,骇得幼童呆愣住,一时间失了声音。

    “肖儿,快逃——”

    说话间缘怀已经赶到,反手与蒋凉之已对上一掌,双双倒退一步,蒋凉之暗叹这人功力深厚,竟然不亚于自己。蒋母还残有一口余气,趴俯在地上,朝缘怀磕了一个头。

    “求求侠士,救我女性命,带我女逃离这里——”

    缘怀吁了口气,将蒋肖拦腰搂起,不待蒋凉之反应,竟就这么提气闯出去了。

    故事似乎已经说完,蒋肖也像是了了什么生平夙愿似的,剑锋染血,被她在空中随意挥了挥。众人皆被她抬手便斩生父性命的气魄所惊,此刻她素袍染血,看上去更是可怖,面容上的佛性未减,竟还合手念了句阿弥陀佛。

    蒋承看着滚在自己脚边的人头,一时间双腿发软,就这么跪坐了下来。

    “一笑寒,你还比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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