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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陆离提问，晏文忙坐直了身子。
“我总觉得，司娴是心疼钟灵秀的没错，可是又觉得这种心疼，太浓烈了，不像司娴的性格。可是刚刚……就是老师你睡在这儿是钟灵秀的时候。”晏文指了指床榻，“我觉得你是钟灵秀，我是司娴，就是特别心疼，像这一切就都不该是钟灵秀应受的，但是情绪来得太烈，我接受的时候，有点难。”
这反倒是让陆离有些意外了。
陆离静静地看着晏文，晏文长叹了一声，没能回神，没能参透，所有多得的情绪困扰着她，让她一时无法分辨。
演员入戏，难的是将自己代入角色，可是从晏文的反应来看，反倒是她在接受角色，这让陆离心里觉得怪的同时，又侧过头去看了眼063。
见陆离没有回答自己，晏文也抬起头来去看陆离，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耳垂：“可能是我太奇怪了。”
陆离怔然。
回过头来时晏文已经又低下了头，没有让陆离看到自己的目光。
也正是因为晏文的躲避，才让陆离的心里咯噔一下，迅速抓到了晏文话里的意思。
面前的茶水也已经凉透了，原本浮浮沉沉，上上下下的几片茶叶，也已经渐渐地沉淀至了杯底，
陆离的目光始终没从晏文的身上挪开。
从认识晏文的那一天起，两人一起进入系统，晏文给人的感觉就不是冷冰冰的，她倒是不在意自己的人设如何，反倒是粉丝给她立的冰冷人设根本就搭不上边。
聪慧、睿智、以及别人难以企及的自我认识。
晏文除开不能入戏难以共情之外，学习能力极强，从来没从她的嘴里说出自己“奇怪”这样的言词，而此刻一提，才当真的些奇怪。
陆离将晏文面前的冷茶倒掉，又给晏文倒了一杯热茶。
“那晏老师觉得我奇怪吗？”
被陆离反问到的晏文，蓦地一下就愣住了，眨了眨眼睛，怔怔地看着陆离。
“老师有……有哪里奇怪啊？”
“太容易入戏，一旦入戏就出不来，就反复地做着钟灵秀该做的事，让我自己开始慢慢地、渐渐地相信，我就是钟灵秀。”陆离抿着嘴，话语虽冷，可眼角却弯了起来，“这样，奇怪吗？”
晏文看着陆离，半晌没有开口说话。
“我以前觉得自己是奇怪的，我可以一人分饰好几角，每一个角色都是我，也都不是我。我觉得我就像个怪物。”
“不是的。”晏文想也没想，立刻反驳回去，“陆老师很厉害！”
“是啊，导演就喜欢我这样的，不用NG重来，也不用去调节情绪，想要什么出什么，何况以前合作的导演也要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来。”
陆离支颐着头，将茶水往晏文的面前一推，示意晏文趁热喝，晏文低头看了一眼，这才将茶杯拿起，将陆离新倒的这杯茶喝完了。
是红茶，暖胃的。
“导演虽然喜欢，可是我自己却一直觉得自己奇怪，我同别人不一样。别人的人生里，就在做那个单一的自己，而我的人生里，有不同的人生。”
“我跟别人不一样，有点奇怪。”陆离说到此处微微顿住了，她像是在仔细地想，又像是在回顾当年的自己是如何奇怪。眼睛微微眯起，眉稍轻轻上扬，原本没有焦距的眼睛里，渐渐地，慢慢地，有了光。亮晶晶的，合着天上的星辰，尽数落在了陆离的眼睛里。
“但是很酷！”
陆离笑着转向了晏文：“我们入戏，是以自己为角色，感受他们的情绪，体会他们的喜乐。但是晏老师不一样，晏老师是接收他们的情绪，承载他们的喜乐，晏老师这个我没见过，但是比入戏更酷！”
她将带着星光的目光都转向了晏文，好似也将这一切感受都让晏文也跟着体会一番一样，骄傲的，与别人不一样的，自信的，又积极又奋进。
“晏老师回头教教我，我也想试一试。”
晏文的几番情绪虽低，可都被陆离一一接收住了，只有只言片语，陆离已经点明了晏文心里的疑惑。
直到晏文渐渐抬起头来，慢慢地看向了陆离，将陆离话语里的意思分析完整，明白了陆离的意思之后，也跟着慢慢地扬起了唇角。像和风微抚面庞时，春意盎然，她迎着春色，轻轻地笑了起来。
晏文太聪明了，立马就从陆离的话里将自己的情绪扒拉清楚了，直到冲着陆离轻轻笑起来后，陆离这才跟着一道，慢慢地松了口气。
一直不吱声的063也慢慢地松了口气。
和谐系统，哪里能将两位小姐姐弄成这样。
陆离好似听到了063的叹息，转过头去直勾勾地盯着063：“接下来的剧本你不打算给我们了吗，还真想把我们在系统里耗着受惩罚呀。”
“不敢不敢。”063愉快地将剧本又分到了两位老师的手中，“下一场戏，是司娴从宗郁秋的几番梦境当中，找到了钟灵秀残缺的魂魄，回来归还于钟灵秀。”
这其中跳过了司娴和宗郁秋的对手戏，以及钟灵秀躺在床上几日里的戏份。
晏文看了看剧本，又恢复了原本的乖巧，老实地翻看剧本时，总也会同063讨一只笔，她是个喜欢做笔记的人，有条理、清晰，还踏实。
陆离侧头看了眼晏文，见晏文已经没再讨论自己的奇怪，反倒是接受了自己的论调之后，也安心地接过了063的剧本，同晏文一道再次讨论起了剧情。
原剧情是司娴从宗郁秋那里得到了钟灵秀的魂魄，可凡轮几番，她终是只身前往，可竟在宗郁秋的神识当中提前迎来了魔境劫。
种种幻想迷生，竟是看不真切，这其中有她，有宗郁秋，还有钟灵秀。
这场戏份里，有钟灵秀作为一条小蛇缠绕在她的腕上，像是在山林间两人相依相伴的岁月，又不像。
四周景色不同，周围殿宇不一，她一时竟分不出这是哪里。
晏文看完这场戏份后，抬起头来，冲着陆离偷偷地眨眼：“这是司娴和钟灵秀的前世。”
陆离讶然。
“这你都知道？”
“我猜的。”晏文笑道，“这是魔境劫，司娴来宗郁秋的梦境当中，去寻钟灵秀的魂魄，说明钟灵秀和宗郁秋两人之间必有联系，可司娴一来，就进入了魔境劫，说明司娴同宗郁秋也有关系，宗郁秋是串起她俩下凡化龙的那条绳子。既然如此，之前必然有纠葛，再将幻境一提，那必然是同前世有关了。”
“前世的钟灵秀，就是缠在司娴腕上的那只小白蛇。”
晏文读书的时候肯定超级厉害。
是学校里学霸级别的，跟陆离这样的比不了。
两人再次商讨后，便提议先试一试这场戏。
063依言将两人面前的场景一换，四周立刻变得混沌，好似当真处在一个似真似幻的境界当中。
陆离抬头看向晏文，只见晏文眉心一道龙纹，身披红色冠服，虽未束长发，乌黑发丝倾绕而下，竟也随同晏文的神色一般，有些懒洋洋地散落在肩头，又随着动作垂落而下。
她虽着华服，虽是盛妆之态，可却赤着一双脚，踏在混沌之中，更显慵懒之态。
“我们开始了吗？”陆离轻声问道。
晏文侧头看向陆离，点了点头，只一瞬，陆离便化作了一条细长的小白蛇，顺势而上，缠在了晏文的手腕上。
司娴赤着足，从凌宵殿归来，拎着刚拾捡回来的小白蛇，悠然踏过前殿，慵懒地倚靠在椅背上，眯着眼睛，打量着还在冬眠的小蛇。生得细细小小，十分可怜，很得司娴的喜爱。
司娴将她留在了凌宵殿中，早晚都得来瞧上一瞧。
随后场景又是一换，天上无岁月，司娴亦不知留着这小白蛇多长时日，空荡荡的凌宵殿上，也只得它陪着。
她渡了一口仙气给小白蛇，只盼着某一天。
得天地之灵运，天姿秀丽，钟灵秀。
钟灵秀悄悄地，光着身子从司娴的被子里探了出来，糯糯的，叫了司娴一声。
“姐姐。”
她像个小孩子一般，双手抱住司娴的腰，脑袋搁在司娴的肩窝处，一双翘起来的眼睛，媚得好像妖精，贴着司娴的耳根，拿脑袋蹭了又蹭，跟身为蛇身时一样，小三角脑袋讨好地，乖巧地在司娴的颈项处蹭着。
气息绵长，呼吸热烈，不再是一条冷冰冰的小白蛇。
“姐姐”叫得太软，晏文还来不及体味、脸红，转眼场景又是一变，钟灵秀红着一双眼，眼里血泪尽淌，她抓着司娴的手，手里还握着血淋淋的龙筋。
“姐姐你看看我！姐姐！”
晏文猛地一下子大喘了一口气，她不再是司娴，她将自己从司娴的噩梦之中拉了出来，一抬头，陆离却还跪于大殿之中，手执龙筋，怀抱龙骨。
晏文试探性地冲着陆离伸了伸手，可陆离却不曾反握住她的手，她只跪于殿前，血泪尽涌，手脚微颤，入了戏。
她是个失去依靠的小白蛇，手里拿的，怀里抱的，都是司娴的命脉。
晏文心猛地一疼，她刚刚就是被陆离带进了戏里，悲伤情绪太过浓烈，她接不住，撕心裂肺的疼，只好将自己迅速拉出来，却见陆离还深陷其中。
“求你看看我。”
是钟灵秀知错了。
晏文半跪在陆离的面前，拉住陆离血洒洒的手，见陆离慢慢抬头看自己，晏文才盯住了陆离的眼睛。
“老师，你看我，是晏文啊。”
是……
是司娴，是晏文。
神魂归位，陆离倒吸一个气，猛喘息几次，随后抱住了晏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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