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冰雪温暖(1/1)

    云昭才入剑霄阁不过一个月,就碰上了当时的剑法大会。

    那时关于双剑的修炼之法已是走向末路,然而剑霄阁中弟子一直不愿放弃寻找遗失的双元剑法,将其视为中兴双剑的救命稻草。当时夺得剑法大会的魁首便是修炼双剑的一对剑侣,他们即使面对仙尊修为的长老仍是不落下风,是被整个剑霄阁寄予厚望的极为可能继承双元剑法的传人。

    付若灵剑法飘逸灵动,而他的剑侣凌渊凶猛果决,二者相辅相成,彼此间心意相通,当真是令人羡慕的神仙眷侣。

    云昭有幸得见付若灵凌渊双剑合一,以仙君境界击败仙尊级别的长老的情形后,便了解了风少苹对于双剑的执着。

    原来世间竟有这样的精妙绝伦的配合,他原以为修道乃是个人之事,有了剑侣便是多了牵绊。然而当时的付若灵和凌渊让他明白了,为何剑霄阁至今不肯放弃双剑,风少苹为何对双元剑法执念至深。

    自那之后,云昭颇受付若灵影响,一开始所修的剑路也与付若灵极为相似,曾经也被人称呼过小付若灵,只可惜他崭露头角之时,付若灵早已不在了,世人无法得见二人同台比试剑法。

    付若灵与凌渊是在剑灵元关闭之前最后进入其中的剑侣之一,当时进去了十人,皆是门中天资卓绝之辈,最后只有凌渊出来了。至此,双剑时代彻底结束。

    凌渊出来后闭门不见任何人,旁人问起剑灵元中发生了何事,也绝口不言,最后索性住进了山洞里躲避外界是非。听闻凌渊早已痴傻,修为散尽,然而其仙骨还在,寿命无边无际,至此漫长岁月一人孤单度过。

    这些都发生在云昭遇见相曲之后。

    云昭进入外门弟子的练剑场时,相曲已经是外门弟子之中的大师兄。他乐言好语,总是笑意融融,于剑道的天赋极高,在师弟们练剑时略加指点,便足以让他人受益颇深。

    云昭总是见他一个人深夜里独自练剑,睡觉时手里也握着木剑,掌心磨出了水泡也不肯放手。剑柄处血迹斑驳,甚是骇人。或许只有觉得云昭知晓,相曲不是表面看起来那般温和谦让,相曲的心其实特别狠,尤其是对他自己。

    有次云昭夜里醒来,意外发现相曲趴在床边睡着了。他们睡的是大通铺,相曲和云昭中间只隔着一个人。相曲不愿意吵醒别人,所以才没有上床。

    云昭趴在床头,看着相曲熟睡的侧脸。剑霄阁的月光总是皎洁明亮,云昭能看清相曲的每一根睫毛。

    实际上他与相曲说过的话不过十几句,他是风少苹带上山的,又是根骨绝佳,似乎早已注定了要成为了风少苹的弟子,在这里带着不过走个过场。

    其他弟子有意无意地疏远了他,或是羡慕或是嫉妒,云昭也不是主动热情的性子,光是外表看来,甚至有些冷傲清冷,整日一人独行,也难怪无人亲近。他本以为像相曲这样的人,身边是不缺玩伴的,然而看见月下相曲一人练剑的身影,总觉得过于寂寥。

    云昭取出枕头底下的伤药,趁着相曲还在熟睡,他将木剑从相曲手里取出时。取出木剑浪费了不少功夫,相曲早已习惯了手里握着些什么,在云昭好不容易取出了剑,相曲就把云昭的手抓住了。

    云昭无奈,只能被他抓住一只手,另一只手去取伤药,小心翼翼地涂在相曲的虎口的伤口。云昭看着相曲满手的水泡都觉得痛,伤成了这样怎么还能拿得起剑。睡梦中的相曲皱起眉头,倒吸了一口气。

    云昭以为他是疼了,对着他手上的伤口轻轻吹了一口气。云昭也不知道这样是不是真的可以减轻疼痛,只是他看其他人的娘亲都会这么做。他生下来时娘亲就去了,也没人对着他的伤口吹着气,安慰他说不疼不疼。

    相曲的眉头渐渐平展了,嘴唇嗫嚅着,似乎是在说什么。

    云昭凑过去听,相曲是在说,娘亲,好疼。

    之后相曲把云昭的手握得更紧了,云昭抽都抽不出来,就这么被他握了一夜,最后连自己怎么睡着的也不记得。

    第二日醒来时云昭好端端的躺在床上,身上被子盖的严严实实,床头的相曲早已不见踪影,云昭几乎以为是自己在做梦。

    云昭如往常一般,在角落独自练剑。风少苹说他极有天赋,然而云昭自从来到剑霄阁却受了不少挫败,老师们所授剑法他能得其形,却无法领会其意。然而其他师兄弟对他避之不及,自然也无人告诉他究竟是哪里不对。

    云昭苦闷许久,也有些自暴自弃的意思,早早的结束了晨练,躲到了园子里。许是因为夜里折腾了一番,他感到极其倦乏,本是想歇息片刻,没想到倒在青石板上后一下便睡着了,醒来之时头顶出现了一片阴影。

    云昭迷迷糊糊的,逆着日光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

    时至三月,桃花初开,相曲的衣袖上满是花瓣。相曲原来一直用衣袖替云昭挡住日光,难怪云昭这一觉睡得很是香甜。

    相曲垂下眼睛看他,日光打在他的眉骨。那时云昭还不知相曲的身世,故而才会心里感叹上天对相曲太过眷顾,天资聪颖便罢了,生的也是钟灵玉树,颇有君子之风。

    云昭局促不安,他不过偷懒这么一次,居然就被相曲捉住了。

    “师兄,我……我这就去练剑。”云昭羞得满面通红,一把抓起身边的木剑跑回了练剑场。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相曲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因此练剑更加努力,一整天下来里面的衣衫尽被汗水湿透,双臂酸麻得抬不起来。

    云昭只想快点回到床上,却没想到在门口遇见了正打算出门练剑的相曲。相曲远远比他刻苦许多,到了晚上却还是神采奕奕,让云昭自叹不如。

    云昭想起白天被相曲捉到偷懒一事,就不好意思面对相曲,低下头连忙躲开,不想相曲伸出手捉住了他的手臂。

    云昭惊慌地抬起头,相曲比他高了一头,此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连语气也是冷冰冰的:“随我来。”

    相曲拉着他的手腕,一路往后山走。那天晚上一如既往的月色如水,夜风温柔,只有相曲一反常态,与云昭平时所认识的相曲很是不同。

    云昭跟不上相曲的步伐,被相曲拉着一路小跑。相曲忽然停下,他也一头撞上了相曲的后背。相曲的身体比他以为的还要强健许多,难道只是大了几岁就这般不同吗?

    相曲道:“今天我看你练剑,发现了不少问题。我先给你练一遍给你看。”

    云昭恍惚点头,万万没想到相曲把他叫来竟是为了指点他剑法。

    相曲身若游龙,剑法流畅,比起授课的老师,另得了几分神韵,就连云昭也要抚掌赞叹,相曲师兄果然厉害。

    最后一式还未收招,相曲手中的木剑忽然断了。

    可见相曲平时有多么刻苦,其他人的木剑都还完好无损,他早已练断了许多把。

    相曲道:云昭师弟,你天赋甚高,是多少人艳羡不得的,切勿浪费。”

    相曲的天赋不下于他,却还如此刻苦。云昭羞愧之余,还有一丝委屈,并非他不愿努力,而是身边无人愿意帮他,若不是今日看见相曲示范,他还不知道自己犯了这么的错。

    “谢谢师兄,我以后不会再偷懒了。”云昭开口,鼻子难免有些发酸,心想忍耐一阵便好了。连父亲都不疼爱他,幸得风少苹青眼把他带上山,他又要哭给谁看呢。

    相曲却发现了他的异样,语气又恢复了平时的温柔。他靠近云昭,身上那股淡淡的松枝味道越发浓烈了:“云昭师弟,你怎么……”

    云昭听着他的声音,毫无预兆地落下几滴眼泪。连他自己也有发怔,也许是因为很少有人关心他,风少苹又是粗枝大叶的性子,哪里懂得哄小孩。

    相曲无奈笑道:“我哪里说错话了,向你道歉好不好?对不起,云昭,对不起。”

    云昭手忙脚乱地擦着眼泪:“我没事,不过是风沙迷了眼睛。我这就再练一遍,师兄先别走,看着我练好吗?”

    云昭红着眼睛,他自己都不知道这副模样有多么可怜。任何人都无法对他说出拒绝的话来,相曲也不能。

    “云昭,对不起。”

    在相曲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云昭已经原谅了相曲之前的隐瞒。他还像小时候一样没出息,在相曲开口时就鼻子发酸,如果可以他想要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漫天风雪里他们是彼此唯一的温暖。

    罡风渐渐平息,相曲手中的携珺剑只剩下薄薄一片,而携珺剑的剑灵早已不知去向。相曲望着雪地尽头陷入深思,剑灵元中的一切皆不可以常理判断,他们这边还是冰天雪地,而几步之外却是茂密丛林。

    云昭道:“如今剑灵元虽然与地图上不甚相同,然而大体位置应该未曾改变,我们还是先去前辈们未曾去过的地方。”

    相曲点头,有意无意向云昭身后看过去几眼,云昭有所察觉,并未开口询问,而是传声过去:“有何不妥。”

    相曲面色凝重:“有人一直跟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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