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臊事(1/1)

    第一百七十八章、臊事

    白镇军在冬至的连夜饭提出了继子的提议後,便没有再主动提过。他让马鸾凰和三弟有足够的时候商议,把利害好坏都分析透彻了,再理出一个决议来,毕竟这过继之事意义重大,一旦答应了,也不能轻易反悔的。

    马鸾凰在那之後便经常拉着怒洋问话,她犹豫不决,也不过就是纠结着同一个问题——白镇军到底盘算着甚麽。

    「我不知道。」怒洋不厌其烦地重覆着回答,「但大哥的确需要一个继承人,他想要把不破收为继子,也是很合理的。」

    「所以你不认为他是要算计我吗?」

    「就我看来,他还挺满意你。」怒洋这话并不是恭维,马鸾凰爽快豁达,不会玩阴谋心计,自投降以後,对大哥更是绝对的服从和敬佩,实在是个不错的部下,「我知道你最不愿,是以败军身分回到西北马家你大可放心、大哥给我计划的京城防线里,你可是中坚的主要力量。」

    「真的?」马鸾凰犹是半信半疑。

    怒洋自那日跟子吟谈过以後,便多在不破身上留了心,他发现孩子虽都能完成马鸾凰安排的锻练和劳活,可身子总是单薄瘦削、长不大似的,那双手也不像是孩子的手,粗糙、皮肉破烂,仔细看下去,不由得让人怀疑,孩子是受到甚麽非人的虐待。

    怒洋心下便是一阵愧疚,他这个当爹的实在恁地失责,竟是要到子吟来提醒了,才注意到自己儿子的状况。

    怒洋熟知马鸾凰的脾性,要直接告诉她教育儿子的方针有问题,铁定要激起她反叛的情绪,不管谁来说,定必会反骂道,「我马鸾凰的儿子,凭甚麽让他人置啄?」

    那夜与子吟夫妻对话以後,怒洋心里已是动摇,想要答应大哥,然而在马鸾凰面前,他总不好显得突然的转换立场,彷佛白家连声同气,要谋算她似的。

    「那为甚麽他不挑你二哥的儿子呢?」马鸾凰皱着眉问道。

    「沙赫?」怒洋不假思索的便编出了理由,「你看子吟把他养得那麽软、将来又怎麽继承大哥的位置呢?」

    马鸾凰听了深感同意,那半洋鬼子虽长着一张好皮相,可却是养得特别娇贵,还是她不破厉害,从少便受了她细心的培育。

    如此,她彷佛也就理解了,为甚麽白镇军会对自己送出这橄榄枝。

    马鸾凰便摸着下巴,认真地思索着。

    却说入冬以前,子吟终於收到来自武家的回信,一封来自亲娘、另一封则是弟弟子良的。

    子吟读着亲娘的信,眼眶隐隐的泛了红,娘亲对他久未联系并没有一丝责怪之词,而是真心为子吟高兴,认为男儿志在四方,是该多出远门、见识世面的。

    她还问起了俄国的风土人情,作为深闺宅第的妇人,她这辈子可没有离过盛京和邳县的范围,问子吟沙俄人是不是全都和盛京里一样,又高又壮、金发蓝眼的。

    子吟把娘的信细心读了收好,然後也就读了弟弟的信,阔别四年,子良彷佛变得懂事了,这封信里并没有任何的淫字浪语,而是对兄长表达恰当的关心和慰问,又有一点怨怼,怪子吟这三年失去了音讯、都遗忘他这个弟弟了。

    子吟读的时候,便联想起过去子良像沙赫一样大的时候,也是像小尾巴一样跟着自己,在武府里蹓躂的。

    他们兄弟关系曾经是那麽的好,为甚麽现在却是会走到这样的地步?子吟并不想把这全归究於子良对自己的歪心思,然而若不是忌惮着弟弟那异常的执着和热情,子吟其实是很想要回武家去探望对方和母亲的。

    子吟看子良现在懂性多了,甚至还在信上写自己每日为武家军务而操烦,都有了一家之主的自觉,便临时起意,在回信里提起自己和议的构想。

    子吟希望以自己的身分,为白武两家搭一条友好的桥梁,即使武家不再附庸於白家之下,也不要生起干戈来。毕竟当今华夏,正是面临着西方列强的环伺,军阀都是华夏人,可他们不但没有共抗外敌的团结心,反是还要私斗内讧,损耗国力,正是自清廷覆灭以来,华国之不幸。

    子良与徐师令合作,於长江流域占有之领土既是已经逼近上海了,想必他们也有从割据的租界,察觉到了洋人的威胁。

    沙赫趴在桌子边上,看子吟蘸着洋墨水,拿着一根精钢洋墨水笔挥笔书写,小家伙看不懂信的内容,只是好奇地问,「武的笔和我的笔怎麽不一样?」

    「因为沙赫用的是毛笔,我们用来练汉字的。」子吟为信的内容收结,便把手上的笔交到沙赫手上,「这是洋人传过来的墨水钢笔、你试写几个字母看看。」

    沙赫便提着钢笔,大着胆子写了,小家伙先前用毛笔写俄文,显得东倒西歪、叉开的毛躁还弄得很脏,看着实在惨不忍睹。可这会儿用洋钢笔写、倒是十分的顺溜。沙赫才写完自己的名字,便高兴的抬头看着子吟,黑眼睛都惊喜的睁大来,「很好写﹗喜欢﹗」

    「因为这本来便是写洋文用的。」子吟看沙赫那童真的反应,便笑着解释,「毛笔写华文倒是比较好、对不对?」

    沙赫认同的点了点头,心里却是充满着好奇,他写了一些俄文的单词,便用墨水钢笔在白纸上画起两个小人来,後头又有一个大的人,陪着两小人玩儿。

    「沙赫、不破、武」沙赫把他的作品解释一番,便拿起那纸来,对子吟央求道,「可以去找不破吗?想给他看。」

    「可以、你等我一下。」看小家伙一副急不及待的模样,子吟不由失笑,他把子良的信叠好、收进信封着下人寄了。然後便跟着沙赫,走到马师令的院落去。天气逐渐变冷,子吟一旦得了空、必定便要去看看不破,顺道替他涂抹润手霜。

    他们今儿个来得早,饭点才刚过了不久,可不破已经洗好衣服,正在把衣物晾到衣架子上。不破听到沙赫的脚步声,料到是他们到来,一瞬间竟是显得有些慌乱。

    沙赫高兴的跑步进了院子,他没有看不破在做甚麽,就是急不及待要把自己的画展示给对方看。

    不破却是彷佛急着要把衣物晾好,并没有理会对方。待子吟在後头喊他的名字时,不破竟是更加急躁,一时不慎、便把衣架子推歪了。

    「小心﹗」子吟吓得连忙走上前来,把那衣架稳稳的托扶着,两孩子可是站在正下方呢,架子掉下来可要受伤。

    不破看到子吟的手碰着自己刚晾的东西,竟是脸臊得通红,意外的主动去拉攥子吟的手,要他远离那衣架子。

    「不破?」子吟怔了怔,便问道,「怎麽了?」

    不破紧抿着唇,看着子吟的眼神却是有些闪躲回避,像是很不好意思似的。子吟不由看那衣架子,看到除了小家伙的衣服,还有那飘扬着大床单儿,他便明白了。

    「傻孩子。」子吟不由失笑起来,揉了揉不破的头,「这有甚麽好臊的呢?」

    不破看子吟彷佛已经看破了自己的臊事,那头便垂得更低,简直是无颜面对的模样。

    子吟便蹲下身来,拉着沙赫的小手和不破面对面,问道,「沙赫,你算过自己尿床多少次了吗?」

    沙赫呆愣的眨了眨眼睛,不明白自己来跟不破分享画的,怎麽子吟突然就问起这羞人的问题,小家伙顿时显得不好意思,他扭绞着手,眼神闪烁的回道,「沙赫不记得很多很多次吧」

    「来华夏以後,倒是只有尿过一次床。」子吟便笑道。

    「因为和大叔叔睡」沙赫便害羞地垂下头,那天他迷蒙的一起床,便对上了大叔叔那严厉的目光,吓的尿就出来了,还好大叔叔扳着脸,却是一句话也没说、亦没有打沙赫的小屁股。

    不破听着沙赫还把自己尿床的原因都交代出来,便回复了一点安心。抬头看向子吟,就见他依然笑得很温柔,并没有因为自己尿床而嫌弃。

    不破便眨忽着眼睫,心想,武叔叔和母亲真的很不一样,他今早醒来第一时间便是把湿湿的床单卷起藏好,怕母亲见了,就要责打他。

    自不破懂事以来,便一直觉着尿床是件耻辱的、不该犯的错误,母亲发现他尿床,一定会提鞭子狠狠抽他一顿,甚至罚他跪半天的。

    可武叔叔和沙赫却好像把这当成了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儿。

    不破便怔怔地发着愣。

    「不破」沙赫没忘了自己前来的初衷,他递了手里的画,便送到了不破的面前,「你看﹗我画了我、你还有武﹗」

    不破面前晃着那白花花的画纸,就见上头绘了三个物体,除了从大小依稀能辨认出是两小一大以外,实在看不出是人。可不破没有执过墨水笔、也没有画过画,便好奇地摸着那纸张,又顺着墨水的笔迹摸索着。

    「这是洋墨水笔。」沙赫看出他的好奇,便给他刚刚发现的新玩意儿做介绍,「很好用的。」

    不破摸了一阵,就不碰了,沙赫总是有层出不穷的新玩具,他并不羡慕、只是每次都要感到惊讶,他现在已经知道这家伙生来和自己不一样,他既不蹲马步、又不用洗衣服,甚至还有武叔叔给他夹菜喂饭——总之,他们从根本上就是不一样的。

    为甚麽会这样?不破不知道。他那小脑袋里唯一能想到的,大概是自己是母亲的孩子,而沙赫是武叔叔的孩子。

    所以他们才会如此不一样。

    子吟既是来了,就不许不破再晾衣服,他理所当然的接替了那活儿,给他把洗好的衣物都平展晾好,然後又把不破抱到怀里,仔细的察看他手上的破皮,抹着润手的药膏,轻轻给他搓揉。

    不破十分珍惜这样的时光,因为沙赫来了,他便得以沾到武叔叔的温柔。他坐在对方的怀里,眼睫长长地垂下,心里便感到十分的安稳、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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