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apitel 164你们开心就好(1/1)

    “上餐的时候,先上那份鳕鱼。等他吃下至少三分之一,再上另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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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近月末,黑森州进入一个短暂的雷雨季,为不久后的七月酝酿起夏意。不过是午后三点,被阴云遮蔽的天空已经昏沉得厉害,衬得雷光在白日里都格外分明。

    织成雨幕的水滴被山间的风粗暴地裹挟着,前赴后继地摔碎在窗上,发出密集的“噼啪”声。别墅里处处都点起了灯光,反倒是一片璀璨,连站在大厅窗畔的男人身上都被洒了一层暖黄的颜色。

    菲利普·林克有些怔愣地望着窗外的灰暗景色,只觉得这番狂风暴雨的场景与自己忐忑而苍凉的内心产生了偌大的共鸣。他听着低沉的雷鸣和连绵的雨声,联想到即将发生在书房中的一切,不禁情绪激荡,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格外符合自己学历水平的感叹。

    “这雨可真大啊,雷也挺响。”

    这句话说完,他也意识到了自身表达能力的苍白,有些尴尬地闭了嘴。

    菲利普是被他的首席带进格纳登洛斯庄园的。前几天他的搭档文森特突然借口身体不适,把写报告的工作扔给了他。他活到这把岁数头一次正经写这种东西,还是要交给兰伯特看的,简直开场就是地狱难度,愁得他好几晚没睡好觉。

    等他竭尽全力憋出来了一个文档,交给他的顶头上司过目,那位对他有知遇之恩以及救命之恩的二队首席怜爱地看着他,轻叹一声,然后拍了拍他的头,让他回家好好睡一觉。

    “报告我帮你改一改,你早点休息,明天我带你去庄园。”那时候,马塞尔·奥拉斯的语气很温柔,不知为何,给了菲利普某种不太美妙的奇怪错觉,“至少要让老爷知道,你的态度是严肃认真的。”

    后来菲利普想了想,觉得马塞尔的意思是“如果老爷生气了麻烦你自觉一点上来下跪认错”。

    菲利普长长地叹了口气——这已经是他进入庄园以后第六次叹气了。方才马塞尔上楼去了兰伯特的书房,他本该到休息室等候,但实在不想干坐着胡思乱想,就拉了个女佣,问能不能去文森特那里坐坐。

    不一会儿,女佣问过了文森特的意思,回到大厅来回复了他,“怀特先生请您去他的房间。”

    菲利普心中稍稍轻松了一些,想着好歹可以通过文森特了解一下兰伯特的忌讳,不至于面见的时候弄出差错,死得太惨。

    他跟着女佣朝着文森特的卧房走去,原以为文森特的房间不会太远,却没想到要先上一层楼,还要绕过几道弯,一路走进了别墅深处。

    “怀特先生现在不方便开门,门没锁,您直接进去就可以了。”待到了文森特的卧室门前,完成了带路任务的女佣就冲菲利普微微颔首,而后转身离开了。菲利普有些疑惑于女佣的说辞,但也没有多想,只先在门上敲了两下示意,然后便握住门把,向下一压。

    “怀特,是我,我进来了。”他招呼一声,将门推开后下意识地扫视了一圈。

    整个房间的布置转瞬间映入眼帘,菲利普的目光在那些考究的家具上飞快掠过,一直以来的某种模糊认知也随之变得清晰了许多。

    只是当他的视线捕捉到了房间的主人时,他登时双眼微瞪,维持着开门的姿势,站在门口愣了几秒。

    短暂的沉默之后,菲利普反手将门一合,口中呼出一声清越的呼哨,“哇哦,怀特,这是在做什么?”

    文森特抬起眼瞥了一脸兴味的菲利普一眼,没有急于解释,只先换了个姿势,调整了一下身后的靠垫,免得后背被栏杆硌得发痛。

    此时此刻,他正赤着脚靠坐在那架他特意定制的鸟笼吊椅里。鸟笼的笼门被翻起扣上,他困坐在其中,被精致的金色栅栏从四面八方团团围起,稍一动作,就引得鸟笼轻轻摇晃。

    瞧起来既像是一样精巧的收藏品,又像是被精心豢养的宠物。

    结合文森特的身份,这便给人一种若有若无的下流暗示。

    “如你所见,我因为做错了事,在被老爷关禁闭惩罚。”文森特却语气正经,态度仍旧温和有礼。他示意菲利普坐到一旁的单人沙发上,似是没有看出菲利普眼中的揶揄,也对自己略显暧昧的尴尬现状毫不在意。

    “之前我在妓院不是教育了一个入了歧途的年轻人么,那个孩子似乎不太认同我的教导,回家以后和他的爸爸哭诉了一番。”他轻描淡写地说起了自己被罚的缘由,有些无奈似的,像是觉得自己遭受了什么无妄之灾,“结果不知怎么闹到了诺依曼家的族长那里,对方特意给老爷致电,委婉地劝诫老爷约束一下我的行为。”

    菲利普听着文森特的说辞,眉梢高高挑起。要不是他当时就在现场,亲眼看着文森特把那个嘴上不干净的青年揍得见血,他可能真的就被文森特这副诚恳的模样骗过去了。

    “所以,老爷就是这么约束你的行为的?”他伸出指尖点了点那架造型别致的秋千吊椅,然后又用手估摸着,将鸟笼的栏杆间距夸张地比划了出来,“瞧瞧,这缝大的,随便从别墅里拽个女佣过来都能随意进出,顶多卡着胸,挤一挤也就过去了。”

    “嘴上不要这么轻浮。”文森特瞥了菲利普一眼,不轻不重地告诫了一句。他直起身子来,伸出手臂触向了鸟笼笼门的顶端,而后在菲利普的注视下,用指尖抵住那处的插销把柄,拨弄了两下。

    “为什么要挤笼子缝?”他轻轻地笑了一声,说着,竟然就把插销拔开,将笼门打开了一些,“我要是想出去,直接走门就可以了。”

    “……”菲利普眼见文森特向他展示完那个压根没有锁的笼门后,又乖乖将门合上,用插销重新别好。这通操作让他欲言又止,他憋了半晌,最后只干巴巴地吐出一句“你们开心就好”。

    “所以,你今天来庄园是有什么事?”开过一场玩笑,文森特挪动身子,换了个更方便与菲利普谈话的方向坐好。他开口问起了菲利普的来意,有些好奇对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这换来了菲利普颇为复杂的一声叹息,“这就要从你前些天发给我的那条短信说起了……”

    菲利普用堪称哀怨的眼神看着文森特,向对方倾诉了这几日的悲惨经历。而就在他与文森特闲聊的这段时间里,位于同一楼层的书房中,气氛截然不同。

    兰伯特手里捏着那几页报告,盯着文末的署名看了一会儿,然后又抬起头来,沉默地望着站在桌前的马塞尔·奥拉斯。这位深得他信赖的二队首席垂眸肃立,全身从上到下,从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发丝到一尘不染的皮鞋鞋尖,都流露着他所熟悉的那份稳重端厚。

    这让他不由自主地又看了一眼纸上印着的名字,确认自己真的没有看错。

    兰伯特抬手按了按微微蹙起的眉心,将手中的报告放下了。他将报告的最后一页放到最上层,然后将其向马塞尔的方向一推,指尖在一串姓名上轻敲两下。

    “告诉我,你什么时候改名叫菲利普·林克了?”他淡声质问,想听听马塞尔要怎么解释。

    解释这篇报告为何署名菲利普·林克,却字里行间全都是马塞尔的行文风格。

    马塞尔微微抬起头来窥视着兰伯特的脸色,见兰伯特没有真的动气,便心下一松。他认真地向兰伯特阐明自己为菲利普改写报告的缘由,表示菲利普是真的职业预科都没毕业,水平不足以写出一份合格的文书。

    “他其实已经很努力了,熬夜写了拿给我看,只是写出来的东西……实在不适合交给您过目。”马塞尔有心偏袒菲利普,却也不敢倚仗自己的身份对兰伯特有所欺瞒。他特意带上了菲利普写的原稿,证明对方的确尽力而为了。

    兰伯特拿过那叠所谓的原稿扫了一眼,只见通篇流水账,语句毫无重点,逻辑错乱,还有不少语法错误。

    还不如乔治偷懒糊弄他的时候写出来的东西。

    兰伯特又抬起手按住了眉心,他缓缓地吸了一口气,正待对跟前等待他回复的男人说些什么,却被手畔忽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打断了。

    他将电话接起,听筒中传来海曼的声音,“老爷,格拉芙家派人送来了密信。”

    兰伯特便知道,这多半是格拉芙家对那两个俘虏的审讯结果出来了。

    有了更重要的事要处理,兰伯特就没心思对报告的事情再多做计较。他将菲利普的原稿扔回给马塞尔,让对方回去以后多打磨一下菲利普的书面表达能力。

    “如果不打算一辈子当个打手,就让他尽快学会写作。”兰伯特的语气里含着一丝浅淡的不耐,但这份不悦却没能让深谙兰伯特脾性的马塞尔再感到紧张。

    马塞尔甚至站在兰伯特的书桌前走了一瞬的神,他总觉得,兰伯特给他的感觉,好像没有以前那么冰冷了。

    也……更像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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