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1/1)

    #二十九

    郑则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回来这里。

    庭院是一如当年的精致古板,房子里的装潢设计也基本没有变。他到茶室的时候,郑余华正慢条斯理地洗茶具,郑则知道对方那种的掌控欲,大概是在自己踏进庭院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自己的到来了。

    茶室后面就是记忆里那个锁住关泽的房间,郑则没有坐下,站在桌前,单刀直入:“你让明池做了什么?”

    郑余华敛起眉峰:“坐下,好好说。”

    郑则嗤笑一声:“你还以为所有人都会听命于你?”

    “郑则,”郑余华放下擦干的茶杯,抬了眼,却说起另一件事,“还记得当初要进娱乐圈的时候你说了什么吗?”

    当时郑余华反对的理由只是一句命令——“我儿子不能去做这些事。”

    郑则的回答则是:“是你说的不能,而不是不会。”他对郑余华说,“那你可笑的控制欲收起来,我和你不一样,至少他们和我都是你情我愿。”

    郑则当然记得。

    郑余华往后靠,手搭在梨花木椅的扶手上,他说:“我从来没有低估过你,郑则。”相似的两双眼睛在半空交锋,“你终归还是会和我一样。”

    额角隐隐抽动,郑则冷笑:“你在给公司被我吞了找借口?”

    郑余华的指尖在圆滑的扶手上轻轻敲动:“不,”他微微笑起来,“我在说明池。”

    郑则没有说话。

    郑余华又道:“不是说你情我愿吗?”

    郑则沉默了一会,道:“不论以前如何,现在是了。”

    郑余华收起手指:“所以我说,你是我的儿子。”

    “你什么意思?”这句话听在郑则耳里直让他暴躁,他反驳道,“我和你不一样。”

    “把想要的东西永远留在身边,让对方学会心甘情愿,”郑余华提起嘴角,“怎么就不一样了?”

    郑则望着郑余华身后的那道小门,自从关泽死后他再也没有进去过,他缓慢又坚定地说道:“明池和妈妈不一样。”

    他嘲笑道:“妈妈已经死了,不是吗?”

    郑余华的表情僵了一下,他说:“闭嘴。”

    郑则上下看了看面前的男人,时间似乎没有在对方脸上留下什么太大的痕迹,依旧是一副温和斯文的儒雅样子,只有了解了才会知道那个人这副面皮下有多肮脏。郑则望着郑余华略显僵硬的嘴角,居高临下道:“你真可怜。”

    郑余华难得地有些白了脸,手指扶在梨花木扶手上:“那你要听从来自长辈的忠告”

    “我说了,明池和妈妈不一样。”郑则打断他,说,“别想转移话题,你让明池做了什么?”

    “这重要吗?”郑余华反问道,“你不是已经得到想要的结果了?”

    郑则愣了愣,他似乎才反应过来——明池已经被驯服了,他才和自己说过再也不跑了,他为什么还要来追究这之前的过程?

    ——“我真的没有骗您”

    那个声音沙哑,像梗了一大把枯草,虚弱得像是随时都会消失,明明身型高大,明明肌肉结实有力量。

    郑则露出了有些迷茫的神情:“他说他没有骗我。”

    “你一直信奉的不是眼见为实吗?”郑余华说道,“你不相信明池,更不会相信我,来问我有什么意义?”

    “你所看见的那些,就是我让他做的事情。”

    郑则离开的时候狠狠地甩上了门,而他出来庭院坐上车却没有驱动。

    他来之前想到了郑余华不会坦诚,郑则留了东西在那里。

    坐在驾驶座上,后视镜里可以看见保镖背向着他蜷在那里,只是明池长得高大,蜷缩在窄小的座椅上显得有些艰难的滑稽,郑则看不见他的脸,只能从对方背部平缓的起伏判断他应该正睡着,他按下中间隔板的开关,掏出耳机插在手机上打开了监控软件。

    画面里的郑余华起了身,郑则把音量开到最大,然后听见对方开口唤了一句:“郑九。”

    ,?

    郑九?!

    闻言郑则握住手机的手指使劲到泛起了白,他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而那里在刚才就升上了隔板,什么也看不见。他的目光回到监控视频里,郑余华正站了起来,往关泽的房间里去,边对着郑九道:“你去看看明池是怎么回事。”

    郑则盯着屏幕里的那个人,那个人长着郑九的样子,低低应了一声就退了出去。郑则关了手机,摘下耳机,靠在座椅上等这个郑九出来。

    郑九没想到郑则还在门口,他刚踏出庭院,停在路边的车就拐了个弯横在他面前,窗户摇下来,露出了郑则神似郑余华的那张脸。

    “郑九?”郑则攥紧方向盘,皱着眉头开口。

    郑九脸上有一瞬间的慌乱,但很快又冷静下来,回答道:“是,先生。”

    离得近了郑则自然能看出这张脸天然到不似作伪,但是——“你不是郑九。”近距离听到这个郑九说话,郑则很快听出不同,虽然微小,“这张脸,”他从车窗里伸出手捏住对方的下巴,“脸虽然很真,但真的那个郑九已经化成了灰。”

    面容平凡得和郑九一样的男人垂了眼:“是,但我也是郑九。”

    郑则掐得郑九的下巴发白:“郑九已经死了,是我亲自收的尸体。”

    自称郑九的人竟然笑了笑——这下完全可以看出两人的不同之处了,那个郑九可不会这样笑,然后郑则听见对方说道:“这个我知道,先生,郑九是我处理的。”

    ,?

    郑则看见原本应该忠于他的脸说:“他是郑九,我也是郑九,不过我是郑先生的郑九,至于他是谁的郑九,百年之后可以当面问问他。”

    郑则的手指确认似的摸过郑九的脸:“这张脸是真的。”

    “是的,先生。”郑九任凭手指重重地划过自己的五官,郑余华和他说起过被发现后的应对坦白,只不过比他们估计的要早一点,“这张脸是真的,因为我和他是同卵同胞。”

    郑则闻言有些吃惊:“你们是兄弟?”

    郑九点了点头。

    郑则有些难以置信:“你亲手处理的他?”

    郑九再次点头。

    “你”郑则突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终于清晰明确地感受到了他与郑余华之间的不同,不再是言语间单薄的反驳,而是实质的、由面前这个郑九反馈出来的差异。他几乎是在确认事实的同时想通了那些事情与明池的关系,为了让他自己承认身体里的血液传自于郑余华从而迫使他自己回来这里,那个男人把所有人都只当作一件可用的工具,冷漠可怖又疯狂。

    郑则才真正理解到当时母亲所看到的世界,不过比关泽幸运的是,他至少拥有属于自己的那部分主动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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