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祭奠(2/2)
每一个胤人右手捂在自己胸口，竭近全力的跟着武帝吼出这两句话，将士们手里的长兵锵锵捶击着地面，重骑的野兽也受了感染，争相怒吼长嘶。一个个发自灵魂的喊声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汇成一条巨大的，好似有铮铮铁骨的巨龙游戈在这片土地与天空之间，卷起巨大的火舌与浓烟黑灰直冲云霄，仿佛把这百年来的痛苦与悲凉苦恨送去了天庭。
尊者举觯，卑者举角。――《礼记·礼器》觯
“以胡蛮人头，血祭吾大胤百年不屈英魂！”
点上香，老者奉上祭文，姬武抬手一扬，扬声开始念祭。
“犯吾大胤天威者，虽远必诛——！”
铁甲踏在木板上，发出沉重的碰撞声响，一如这沉重的天气，沉重的众人的心情。
当姬武高高大大的身影出现在这台前，满场静默，姬苏能感觉到所有的人的视线都停留在身边的这个帝王的身上，连带着自己与被军士人用木板抬来的姬庄、姬参都分享到不少眼光。
是这样的，姬武这招非常狠毒，在没有罪证坐实的情况先江家一步向天下坐实了江家的伪死士真胡蛮谋害皇子一事，同时也是公开表示对这个儿子及三皇子母族的不满及放弃。（就是这么理直气壮，你敢说朕判错了?不是你搞的事?这是说朕傻?没人敢这么说，明眼人就算知道这事和江家无关都不敢为之出声，因为定罪的人是当朝天子。）
祭文并不长，姬武念完把祭文丢入鼎里焚烧，自己上前一一把军士压上来的胡人砍了头，压着脖子于人高的陶罐口处放血，厉声道：“点火！”
这是活刑，姬武要让江家人活得每天提心吊胆，活得缩成球，也是让他们明白，这天下做主的，是自己。
姬庄离姬参近，却全未注意到弟弟死死克忍不甘的眼神，他趴着，用手捂着鼻子往身下的软枕上窝了窝。
冕的顶部叫“綖板”，綖板前圆后方，比喻天圆地方，表示博大之意；綖板涂黑漆，以示庄重。板前后系垂旒，表示帝王不视非，不视邪，是非分明。板下有玉衡，连接于冠上两边凹槽内；衡两端有孔，两边垂挂丝绳直到耳旁，至耳处系着一块美玉，好像塞住了耳朵，即所谓“充耳”，寓意帝王不听谗言，求大德不计小过，有所闻，有所不闻，从而衍化出一个成语“充耳不闻”。
士兵们持了火把迅速把人头大山围住，提了油罐砸上去后丢上火把。
“犯吾大胤天威者，虽远必诛——！”
另外一个狠毒的心思是祸水东引，挑拨离间。
姬参还小，身体就被毒坏了，同时还因为侍卫与江夫人的关系被剔除出皇权圈子，他长大后会恨姬武，会恨姬苏，会心里极端不平，但在恨自己父亲和兄弟之前，最恨的会是把他害到这个境地的江家，和他生母。
“犯吾大胤天威者，虽远必诛——！”
姬苏撞到了冰冷的铁甲上，鼻尖脸上都撞痛了，就听到武帝不大不小的声音：“哭甚哭?罢了，今日汝为大胤英魂而哭，便且让汝放纵这一回。”
姬武的声音并不柔和，反而铿锵有力，一字一字，内蕴金戈铁马，使上内力，随着寒风烈烈响彻天地。他读时并无感情起伏，然而听在姬苏耳里，却有种让自己灵魂都震憾的悲怆。
姬苏挣扎着，最终还是吸气，挺胸，抬起头。
有帝王赐下的侍卫，你们江家还要送人，这是表示对朕的不满意?你们不满意，行啊，我把儿子全权给你们，以后出什么事儿那就是你们江家的责任了。
觯：觯是族古代饮酒用的器皿。青铜制。形似尊而小，或有盖。是中国古代传统礼器中的一种，做盛酒用。流行于商朝晚期和西周早期。
“以胡蛮人头，血祭吾大胤百年不屈英魂！”
姬苏震撼，浑身血液被这雄壮又野蛮的场面激燃，然而又异常难受。
先秦帝王祭天时所穿戴的衣冠。《周礼·夏官·节服氏》:“郊祀，裘冕二人，执戈，送逆尸从车。”
他不甘心。
“犯吾大胤天威者，虽远必诛——！”
火迅速扩大，另有士兵们压上来许多胡虏，直接把人活生生推进了火里焚烧。因为离得近，惨叫声与皮肉绽裂开的吱吱声响落在众人耳里，一些出胤使甚至瞧到那些怒目圆瞪满血脸污的胡人脸庞受了热开始变形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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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庄眯起眼看着抱着父皇腰的弟弟。
不知怎的，姬苏忽然感觉有点熟悉，但却并未多想，非常配合的抬起手抱住了武帝的腰。
姬苏眨巴了一下眼睛，眼前一片银晃晃的甲光。
大裘冕：裘冕是古代帝王祭服的一种，属于民族服饰。
“以胡蛮人头，血祭吾大胤百年不屈英魂！”
一掌拍在姬苏肩上，姬武道：“跟在朕身后。”
旒冕：旒冕，是帝王的礼帽，只有皇帝、太子、封王才能佩戴。
“以胡蛮人头，血祭吾大胤百年不屈英魂！”
好些出胤使面上发白，却有大胤的将士在身后侧提醒道：“诸位远道而来不易，还请坚持观完全典。”
说完抬步上台，姬苏紧紧闭着嘴，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的铁甲靴尖跟在后头。
哎哟，弟弟穿着礼服与铠甲还真……好看。
“犯吾大胤天威者，虽远必诛——！”
方出城远远一眼便叫姬苏不敢再看，姬苏才知道那日于淳廷与自己说的话，一直到台前都眼睛垂看地上，不敢乱动半分。
“犯吾大胤天威者，虽远必诛——！”
……
把胡人尸体丢进火里，武帝接过军士递来的长身、侈口、圈足青铜觯，从罐里舀上一杯混了血的酒水喝了，大陶罐随即血酒被军士们抬下去分发。
……
外人瞧着都以为二皇子见着这样的场面哭得不好意思露出脸，独再后头一些的姬参死死看着武帝放在姬苏肩头的手好几眼才垂下眼睫去。
不想武帝手一转一揽，把姬苏揽到腰畔。
有小可爱上文问到为什么姬武处置了姬参后还要江家送人来。
——还是二皇弟好呀，知道自己挨了板子，偷偷叫人送了这软呼呼特别舒服的软枕来。
“以胡蛮人头，血祭吾大胤百年不屈英魂！”
武帝狠毒得光明正大，毒计用的是阳谋。
身着黑衣捧了祭文的老者两人候在楼梯面前，姬武眼神横扫而过，嘴唇蠕动想出声的老者吓得咽下了那句“陛下，衣冠于礼不合”的话赶紧低下了头。
明明就是个冷宫里长大突然冒出来的贱种。
这是……明目张胆弄虚作假?
“固有胡狼，侵我胤土。百年胤人，卫土保疆，不折胤腰，不屈胤脊，前赴后继……”
武帝传音道：“胤人不屈，犯吾大胤天威者，尤如此胡，必以命偿。吾如此，汝也必谨记于心。挺起背，抬起头来。”
“犯吾大胤天威者，虽远必诛——！”
他可以不看，可以装作不听，可却阻止不了气味往鼻子里钻。就在姬苏难受得快支持不住时，不知何时退至姬苏身边的武帝如山一般揽住姬苏肩膀，右手极其自然的掩在姬苏口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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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重大的日子，自己的二皇兄竟然能穿着与父皇一模一样，被父皇带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