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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3

    这小石狮子我还坐过，上面的祥云纹路，以及石狮子旁边更小的一个狮子滚绣球，我都有用手指抠过。小小的我为这些着迷，现在的我只是摸着这些斑驳痕迹发呆。

    在我被爸爸接走之前，我一直是在这里呆着的，唯一的玩伴也只有偶尔上来的韩，除了爸爸，他是另一个陪我走过那段难挨时光的人，所以我当他是兄弟，最好的兄弟。院墙里伸出来几支的枝桠，泛黄的叶子，风一吹，几片落叶落到我的肩上。我记得这是一株红杏树，六月就能结出满满的红杏，酸甜可口的，我一个人就能吃掉一小捧。

    我对这一切，不无怀念。

    一想起来，在这里我好像没有太多不好的回忆，满满都是我、韩和爸爸相处的美好画面，除了一个

    突然一个整齐划一仿佛皮靴踩过泥土的嗒嗒声把我惊醒，我手指抓着哪些砖瓦缝，像条壁虎一样，无声地爬上墙，在上面猫着腰，虚眼瞧着里面，看到没人之后，我再尽量轻地跳下来，松软的草地皮卸了我大部分的力。我没受伤，起来，躲在了石窗后面，余光瞧着，有人过来了。

    那是三个黑大个，戴着墨镜，手上端着枪，身上是大块大块的肌肉，看上去比我还要壮上一圈，脚上蹬着黑靴子，那些嘈杂的动静就是从他们脚下产生出来。他们的表情严肃，目光虽然有墨镜挡着，但感觉上还是有好几束冷光从后面射出来，像激光一样扫视这四周，务必不让任何一个小虫子进入。

    他们过去了，我在里头暗暗松口气，幸亏多留了个心眼，我已经猜到了，既然外面是那么松散的监控，里面肯定藏着后招。看这外围墙下几拨人的巡查，是不是要玩外松内紧的套路，就不知道里面又会是个什么情况？

    我在里面可谓是步步小心，一有什么不对劲就赶紧躲到树后面去。这里面是个苏式的庭院，树多、亭子多、假山也多，哪一个都可以当成掩体，我把自己躲着这些东西后面，看着人走过。幸好人少，我一路行来，根本上就没有碰到过几个活人。

    原来过了这么多年，这里依旧如此，人少得可怜，一点人气都没有，我想着，脚步不停。

    里面景美，亭台水榭，无一不精美，花鸟虫鱼，赏玩台上的小玩意一堆，这样看上去好像样样都不缺，但就是缺个赏景的人，连我也无心去观赏这些美景，我的目的不在于此。

    我每走上一步，关于我童年的记忆就复苏一点，那些标志性的景物，成了我脑海里形成地图上的一点，方位如何也就终于成形了。

    我踩过一段矮石桥，两边的树越发的多，大多是枫树，深秋了，枫树的叶子红亮红亮的，树上红，地上也红。我就在这一片红通通的景象中走近一个圆拱门，出来时就是一大长段的回廊，两边廊下有八角的宫灯垂下来。入夜了，里面装的灯泡亮起来，亮堂堂的可以照出人影来。我沿着这个回廊在走，八角宫灯投射下的光线把我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没有遇到任何人，也就没有任何波澜的，我快要走到头了。

    记忆中的那个屋子应该就在这段回廊的尽头。

    那个屋子最气派也是最大的，有好几个房间。我找到自己以前待过的房间，小小的，里面的东西没人动过，桌椅板凳都是红木制的，我以前落下的小物件还在上面摆着，看着时常有人打扫，很干净。

    床上铺着被子，还有枕头，摸上去温温的，像是有人在上面躺过，我诧异，视线却被另一些东西引过去。床边有个木头架子，上面放了好多个相框，里面都是我小时候的照片，有我刚来这里的样子，也有离开时在门口拍着的纪念照。这一切画面里，我从瞪起眼睛到到靠着爸爸甜甜的笑，总共花去了四个寒暑。这些照片我一一看过去，直到我来到窗前，向外望去。

    窗外的院子里有一个秋千架，爸爸架上去的，他的手巧，到现在这个还能用。我坐在上面，晃荡晃荡，视野里那个正中的窗户也在晃荡晃荡，里面透出亮光来，不知道有没有人在。我蹑手蹑脚地走上去，趴在上面，透过窗户往里瞧，没有人在。

    门没锁，只是虚掩着的，我轻轻一推，门发出一声嘎吱的扭转声，有些响，我往后头瞧，依旧没有任何人的影子。我走进去，事隔多年，我再一次进了爸爸的卧室。里面的陈设我有些记不清，但爸爸喜欢红木，所以里面是一水的红木制的家具，也就是说目之所及全是红色，连床上也是铺着正红色的四件套。我在床上坐着，正对面的就是一个雕着荷花花纹的大衣橱。

    我摸着上面的镂空花纹，眼里全是怀念之色。多少次跟韩的躲猫猫，我都是躲在这里，韩每次都不来找我，每每都是爸爸找到我，把我从衣橱里抱出来。我问过韩为什么不来找我的原因，那时候已经会用眼镜挡住自己外露情绪的韩是这样对我说的。

    “一个身处高位的男人，会有非常强烈的领地意识，对于任何踏进自己属地的雄性生物，他们会记恨上，能当场就格杀就当场格杀，不行就会背后算计。我觉得你爸爸不会喜欢我进他的卧室，哪怕我只是个毫无战斗力可言的小孩子。”

    “所以你爸爸的卧室是禁地，我不会冒这个险的。”他说完捧着书离开，留我一个人满头雾水地站着。虽然他是这样跟我解释的，但是每次玩躲猫猫我还是会躲在这个地方，为了什么，为的就是爸爸每次无可奈何把我抱出来的时候，那一个宠溺的微笑。

    爸爸的视线必须在我身上，小时候我就不喜欢他把视线转移到别人身上，这里人这么少有我一部分原因，更主要是他喜静，不喜欢吵闹，我就做个乖孩子，让他赞赏我，把目光多落我身上。等我大了，一个乖孩子已经不够让他把更多的注意力落在我身上，所以我在变坏，只要他能多看我一眼，即使把身体搞坏了，我也在所不惜。

    指甲划过木头的刺啦声拉回我有些飘远的思绪，我躺进衣橱里，这里还是跟以前一样的挤。小时候那里装满了爸爸的衣服，小小的我被那些衣物盖着，不得不在空隙里缩着。现在里面什么也没有，我依然要蜷缩着，因为我长大了，一米八的个头，这个狭隘的空间已经不够我伸展。

    我把眼睛靠在木板上，继续当个窥探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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