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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傻,十多年来,陈清山见到他时,哪次没有生气?又有哪次如对待徒弟那般关爱。

    自己的母亲,不过是一个凡人,哪里能被高高在上的陈清山放在眼里,她的死活又与他何干?

    偌大的院子,物是人非。

    刚走几步,迎面正撞上追来的沐与苓和容陌璃,沐与归冲他俩笑了笑,道:“你们不要去问了,我们不要太把自己当人物。”

    沐与苓上前几步,抓住他的胳膊:“与归,你在说什么,师傅他……”

    “姐!”沐与归厉声打断她,无力地闭上眼睛,再开口时,声音已和缓了许多:“姐,不要提他了,我们……还入不了他的眼。”

    沐与苓听得不明所以:“与归,你怎么这样说师傅,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沐与归摇了摇头,看了跟在沐与苓后面的容陌璃一眼,道:“陌璃身上还有伤,姐你带着他回去吧,不用管我,我去找父亲。”

    沐与苓默默地看着他远去,叹了口气。

    ……

    沐与归走到书房门前,忽又想起母亲叮嘱过他,不要给父亲添乱,尽管父亲再怎么顾不上她们母子,母亲始终是体谅他的,临死前最后一句,还是在惦记着父亲。

    七月的雨连绵不断,沐与归觉得自己已经被雨水浇得有些懒,浑身软绵绵得不愿动弹,索性靠在父亲门前黯然失神。

    等父亲处理完公务出来时,会看见的,那时就可以对父亲说:爹,娘去了,她走的很安详,您不要伤心,她不希望打扰到你……

    眼皮有些沉,有些困倦,是了,昨晚一夜未眠,今日又淋了些雨,来回跑了这许多路,累了困了倒也情有可原。

    半睡半醒间,雨似乎停了,停了也好,把母亲早些安葬,让她去的舒服……

    ……

    “与归,与归。”

    有人唤了他两声,沐与归睁开眼睛,却见父亲不知何时已批阅完公文,正撑着伞蹲在他面前。

    沐与归还未开口,眼泪便落了下来:“爹,娘去了,她……我……”

    准备好的措辞,却说的语无伦次,沐映帘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温和地道:“不用说了,爹都知道了。”

    沐与归红着眼点了点头:“爹,你知道母亲中毒的事吗?”

    沐映帘叹了口气道:“之前是不知道的,你师傅刚刚与我说了。”

    他边说着,边扶起沐与归,走回房间:“别坐在这里了,地上凉,进去说。”

    沐与归站起身,跟在父亲身后走了进去。

    说起来,这还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进到父亲的书房,幼时贪玩,有一次扒在门前看了一眼,没等看清,就已被母亲拉开了。

    她说:“你爹很忙,不要打扰他。”

    他很怕母亲生气,也怕打扰父亲,十多年来,便再没看过一次。

    沐映帘拉着他坐到正中央的一张桌案旁坐下,语重心长地道:“你不要怪你娘不告诉你和阿苓,她知道自己活不久,与其让你们整日郁郁寡欢,倒不如不说的好。”

    ☆、永不

    沐与归含泪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沐映帘看了他片刻,又道:“我想你也是知道的,你娘她瞒住了我们,绛紫是她的心腹,必是听从你娘的话的,你不要恨她。”

    沐与归依旧是点头答应,泪水蓄在眼里,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你也不要怪你师傅,他……”沐映帘说到此处顿了一下,略一思索道:“他平时对你确实是严格了些,又不苟言笑,但他也是为你好,你知道蚀骨毒有多么厉害,解药并不是那么容易配的……”

    “所以,他对我的好就是对我娘见死不救?爹,你也认为他做的对是吗?”

    沐与归抬头看着他,泪水朦胧中,恍然惊觉,旧梦已断,昔人已去,那过去的期盼,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爹,娘一心一意对你,你就真的那么看不起她吗?”

    沐映帘苦笑着叹了口气:“她对我如此,我何尝不是这样,与归,有些事爹没办法告诉你,但你师傅这么做,确实是为你好,而且你娘也同意了。”

    沐与归垂下头,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眸子:“说到底,他还是放弃了我娘,我娘死了,对我又有什么好处。”

    他干笑了几声,接着道:“亏我从前将那些说教打骂当作在乎,我总觉得,就算他再冷心冷性,这么多年过去了,总不会对待我们像对待陌生人那般漠视,可那些,终究只是我的臆想。”

    沐映帘看着他欲言又止,陈清山说过,如果他知道了真相,以他的性格,难免会寻短见,沐映帘斟酌再三道:“你师傅是在乎你的,有些事他不能说给你,又好面子不肯解释,宁可让人误解,也不愿意示弱,以后,我再把事情告诉你。”

    “宁可让人误解?是他把我娘放弃的,我怎么就误会他了!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他!!!”

    沐与归气极,甩出这一句,腾得站起身,却被人从脖颈处劈了一下,迷迷糊糊地晕了过去。

    沐映帘伸手接住他,叹了口气,目光飘向窗外那道远去的身影。

    ……

    迷糊中,他仿佛看到了母亲在灶前蒸那一笼小笼包,皮薄馅嫩,正要抓起一个吃时,却发现自己手指抓住了被褥。

    沐与归有些失落,缓缓睁开眼睛,入目的依旧是古朴的挂饰,窗外凉风习习,穿过窗子,夹杂着一股雨水中特有的清香。

    应是黄昏时分了,傍晚的霞光照在脸上,明日应该是个艳阳天了……

    沐与苓坐在他身旁,见他醒来,起身端来一碗汤药放在旁边桌案上晾凉,又坐下来道:“与归,你……”

    沐与归打断她道:“姐,不要再提他了,这件事是我的错,是我痴心妄想了。”

    沐与苓垂眸叹了口气,又道:“好吧,不提就不提,昨日你带回来的那位公子我已安排妥当,你不用担心他,母亲生前已安排了后事,全部交给绛紫打理,现在已经准备的差不多,明日就能出殡了。”

    沐与归知蚀骨毒凶险,若死去的人停留的久了,恐酿成大祸,因为也并无异议。

    “今晚你不要去守灵了,你受了一天雨,又这么长时间没有休息,就算是铁打的,也熬不住了,我和父亲去守便好。”

    “姐,我想去。”

    沐与苓抬起眼帘,脸上犹带着泪痕,看着他道:“不要去了,娘也不希望见你如此熬坏了身体,就当完成她的遗愿,听姐姐的,别去了,我和爹在就可以。”

    沐与归垂眸权衡片刻,点了点头道:“那我去看几眼娘总可以的。”

    “嗯。”沐与苓应了一声,转身拿起汤药递过去,道:“先顾全自己身体,来,把药喝了。”

    沐与归坐起身接过药,喝了一口,药汁并不苦,味道竟有些似曾相识,但此刻脑中很空白,他不愿去回想了。

    旧梦已断,昔人已去。

    已然如此,又何必去想。

    喝过药,沐与苓叮嘱了他几句,便走了。  沐与归躺下抱着被子看着窗外发呆,许是药里添了安神的,喝了有些困倦,不一会儿又沉沉睡去。

    梦里总是有想要的,可醒来后,便又是一场空。

    沐与归伸出手想要抓住,最后却抓了个空。

    容陌璃赤着脚站在他旁边,见他手指动了一下,凑到他耳边轻声问道“哥哥,你好些了吗?”

    沐与归缓缓睁开眼睛,神识逐渐变得清明,他侧身看了眼容陌璃,垂眸道:“无事,只不过淋了些雨,有些困罢了。”

    容陌璃应了一声,转身小跑几步,从桌案上拿起用油纸包住的吃食递给他:“你应该饿了吧。”

    沐与归接过来,问道:“你怎么没穿鞋?”

    容陌璃脸一红,有些窘迫地垂下头:“习惯了。”

    沐与归:“……”

    幼年时,他曾见过街头巷尾跑来跑去的穷人家孩子买不起鞋穿,隆冬中,一双脚被冻的通红。

    可这位少主身份尊贵,显然不是这个原因。

    沐与归一怔,把那包吃食放在床头,坐起身往里面蹭了蹭,道:“地上凉,来床上吧。”

    若是往年,七月正值酷暑,可今年却颇不同往常,下过几日雨,不见晴日,竟有些偏凉了。

    容陌璃有些犹豫要不要拒绝,一阵风吹来,吹的他一哆嗦,冰凉的手已被沐与归握在手里,索性爬了上去。

    沐与归把被子分给他一半,笑了笑道:“咱们两个倒是同病相怜。”

    他说着,拿起那包吃食拨去外面的油纸,露出里面几块晶莹剔透的桂花糕,沐与归拿起一个递给容陌璃,继续道:“可能在你们何兮山,四季是不知寒暑的,但在这里就不同了,冬冷夏热,四季轮回,每个季节的气候是不一样的,你得注意保暖。”

    容陌璃接过去,静静地听着,待他说完,道:“可这个时候,我记得是夏季,正是四季中最热的时候。”

    沐与归拿起一块桂花糕,正吃着,闻言笑了笑道:“凡事不是绝对的,有的人一辈子都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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