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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浑浑噩噩地度过了八月的最后一天,天亮之后去食堂点了一杯咖啡,因为这一夜基本没睡。

    他想不到母亲自杀的理由,分别的时候根本看不出任何征兆。迄今为止记忆里最温馨的家庭场面竟然只是假象,这让他本就脱轨的人生变得更加可悲。

    他给杰打了好几次电话希望确认消息的可靠性,但接听的不是助理就是管家,杰本人不肯和他对话。

    修知道杰讨厌他,但唯独这件事不打算让步,他必须知道真相,知道母亲是否是自杀。

    “梅勒,我想回山地一段时间。”工作的间隙他忍不住提出要求,“我要去问清楚母亲的死因。”

    他以为梅勒会因为这个任性的要求生气,但对方只是冷淡地瞥他一眼:“问清楚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修愣了一会儿,茫然地摇头:“我不知道。”

    “你最好想清楚这个问题再回山地。”梅勒并未阻拦,“当然这只是我的建议,决定权在你手上。”

    修很清楚就算问清楚母亲的死因,现实也不会发生任何改变。母亲不可能复活,和杰的关系无法修复,记忆仍然找不回来……

    可内心就是有一个声音不断催促他,快点去了解真相。

    “我知道这么做没有意义,但我必须知道母亲到底是怎么死的。”修有些绝望地说,“换做是你,难道就不想知道吗?”

    梅勒无所谓地摇摇头。

    修不解地看着对方:“为什么?”

    “因为她也不在乎我是死是活。”梅勒收拾好要处理的文件,“这次我没办法跟着你,不过会安排其他人负责你的安全。”

    修下班后来到地下车库,刚出电梯不远处就有人朝他挥手。

    简迎上来指指身后的车子:“上来吧。”

    修探进车里看了看,没发现其他人:“就你一个人?”

    “怎么,你想找来几个人跟着?”

    他连忙摇头:“不,通常都会还有个司机,毕竟山里的地形比都市复杂。”

    “不用担心。”简打开车门坐上驾驶位,“我以前在山地待过,路况还算熟悉。”

    这件事修还是第一次听说,不过想起简之前说过自己和海蒂是同学,应该就是山地的学校:“难道你在山地上过学?”

    “没错,中学进了一所山地学校,就在西麓那边。”简说着翻了个白眼,“真是看够了山地人的嘴脸。”

    修尴尬地笑笑,赶紧打开车门上了车。

    “你想先去哪?”车子启动之前,简问道。

    修很想直接冲到杰的庄园,但心情再迫切也需要考虑时间:“到谷地大概需要多久?”

    “要看具体位置,花园大道可以直接走隧道,大概五个小时多一点。但如果要去普林商业区就要绕一段路,可能要花七个小时。”

    杰的庄园就在商业区附近,花费的时间和去了望街差不多,今晚根本来不及:“还是先去东麓山脚的诺亚大道吧。”

    简立刻辨出具体位置:“回你的庄园?”

    他点点头:“今天回去太晚了,明天一早从那里去商业区方便些。”

    “如果你的目的地是商业区,我倒是建议直接去谷地附近找一间旅馆。东麓山脚到谷地的也要化两三个小时,还不如一口气开过去。”

    他也觉得这个建议很好,毕竟自己的庄园早已在杰的控制之下,回到那里只会让杰提前掌握自己的行踪:“就按你说的办。”

    42

    梅勒从办公室看着修他们的汽车离开视野后,也来到地下车库取车。中午他接到维斯特夫人的电话,对方希望和他再见一面。

    这个速度比预想中要快,而且在得知莉雪儿女士自杀之后,事情的脉络已经大致清晰,应该也不会有再多超出想象的消息。见面更多是为了求证一些细节,毕竟无论真正的修有什么打算,公司都必须正常运作下去。

    梅勒很早就预感到,所谓的公司和集团,对修来说都只是一块跳板,而不是最终目的。

    可能是自小生活在富足的环境里,那个家伙对权利和金钱都不执着,但这不意味着对方缺乏目标。

    恰恰相反,只要和修共事就能体会到,对方不仅目的明确,而且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不过很多时候修会隐藏自己的真实目的,其他人只有在事情了结之后,才能有所察觉。

    所以他一直相信这次的事件又是先斩后奏的结果,尽管修的目的还不明了,但现有的迹象足以表明,这次的目标在丹沃布勒康斯家内部,对方不希望他们参与进来。

    他需要做的也不是查明真相替对方讨回公道,而是了解事情的基本情况后,稳定住公司内部的情绪,不让别有用心的势力趁虚而入。

    即便出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替代品,也没人觉得修已经丧命。

    大家都相信真正的修早晚会回来,可是时间拖得太久,又没有可靠的消息传出来,难免会心生动摇。

    其实不管他们这些人再怎么咒骂,修在大家心里的地位都不可撼动。就像安塞斯说的那样,这家伙确实危险又麻烦,但站在旁边却又莫名有种安全感。

    在动荡的环境里,哪怕是这种毫无根据的安全感也能带来不少希望。

    梅勒到达十九区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街道上没有路灯,仅有一些自零散住户窗子里透出来的灯光。

    维斯特夫人的住所还算是居民相对密集的区域,不过沿途的房子基本门窗紧锁,也没有看到任何行人。在他看来,一位老妇人孤身在这里坚持了那么久,确实需要不少勇气。

    这次见面,维斯特夫人明显准本充分,餐桌换了新的桌布,上面也早就摆放好待客的茶点,应该不会再以此为借口逃避对话。

    “您最近还好吗?”梅勒试图像山地人一样用废话连篇的寒暄开场,不过说出口反而像是质问,连他自己都别扭。

    维斯特夫人递来一杯热茶,态度比上一次坦然许多:“不太好。”

    “因为杰的车祸?”

    维斯特夫人摇了摇头:“因为修少爷的车祸,从那天开始一切就变得不对劲了。”

    主动地提到修的车祸,梅勒知道对方是真的打算告诉他一些事,于是也不再绕圈子:“修的车祸真的是意外吗?”

    维斯特夫人的目光移向漆黑窗外:“我不知道那场事故是否真的是意外,我只知道转天凌晨被送回庄园的不是真正的修少爷。”

    “您当时就立刻发现了?”

    维斯特夫人点点头,苦笑道:“我在庄园工作了二十多年,看着两位少爷长大,就算他们成人之后发生了不少改变,分辨是不是本人的能力还是有的。”

    既然对方发现修被替换了,没理由一直沉默至今:“您有向谁揭露自己的发现吗?”

    “安排好庄园的一切之后,我立刻赶往医院见了夫人。”提到莉雪儿女士,维斯特夫人的脸色越发暗淡,“我从没见过那样痛苦的夫人,她哭着对我说自己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绝不能再失去另一个。那时候我就知道,夫人已经知道修少爷的事,并且这件事和杰少爷有关。”

    这个发展还是令梅勒十分意外,莉雪儿女士竟然一开始就知道,并且帮忙掩盖了真相:“莉雪儿女士当时怎么确定真正的修已经不在了?”

    “应该是杰少爷主动坦白的。那段时间杰少爷的神经很紧张,每天不停往返于修少爷的庄园和医院,我见到夫人没多久,他就赶过来在门外徘徊。后来夫人让我把他叫进病房,一起商量接下来的对策。最后讨论的结果是……换掉所有有可能发现修少爷不是本人的家仆,包括我。”

    梅勒这才明白为什么维斯特夫人之前会对这件事讳莫如深,因为后来她也成为了掩盖真相的帮凶。

    “难道就没人考虑过修?”

    “那时候夫人一心想帮杰少爷度过危机,山地和都市不一样,有警局和家族理事会,这件事一旦被发现,杰少爷的人生就全完了……”

    “于是你们就牺牲了修?”

    维斯特夫人点下头:“毕竟人死不能复生,就算我不希望是这种结果,也没办法改变夫人的决定。”

    梅勒理解不了这些人的思维方式,既然如此惧怕遭到制裁,为什么不能安分守己地过日子。

    但从对方的叙述来看,他们一开始就认定修已经死了,这和他的预判截然相反。

    “谁能确定修死于车祸,你们中有谁见到过他的尸体吗?”

    “一开始是杰少爷一口咬定修少爷已死,夫人多次提出要见尸体,他才改口说尸体和车子一起坠进海里,找不到了。我也多次去停尸间寻找过,没有符合修少爷特征的尸体,最后这件事只能不了了之。”

    “你们就没想过,有可能被杰骗了,其实修并没有死?”

    维斯特夫人疑惑地看着他:“杰少爷没必要骗夫人,如果修少爷没死,他为什么要主动背负上这个污名?”

    “因为修死了反而对杰更有利,如果修活着,你觉得他会放过杰吗?”

    维斯特夫人被问住了,出神许久才开口道:“其实我也隐约有种感觉,修少爷可能还活着。所以离开庄园之后我才搬到这里,希望能在他出事的地方有所发现。”

    “您有发现吗?”

    维斯特夫人摇摇头:“这里的环境你也看到了,我每天只有中午的时间敢出门,也不敢随意和街上的人搭话。”

    “那您为什么不搬回山地?那边的治安至少比这里要好。”

    维斯特夫人无奈道:“我本来就不是山地人,离开庄园根本就没有别的去处,而且离开时我也答应过夫人,不再回到山地。只是没想到那么多人梦寐以求的都市,竟然是这个样子。”

    梅勒明白这份承诺是为了杰,无论是维斯特夫人还是莉雪儿女士,最后都选择放弃修。这个结果既可笑又讽刺,或许正是因为看穿了这些,修才会将矛头对准自己的家族。

    “可是莉雪儿女士已经去世,您没有必要那么严苛地遵守承诺。虽然我对山地了解不多,但那里的确是目前局势最安稳的地方。”习惯山地生活节奏的人,很难适应都市,就算搬到治安比较好的区域,那里的消费水平也不是维斯特夫人能够负担的。

    维斯特夫人摇了摇头:“夫人对我有恩。她雇佣我这个外来者,还让我管理她的庄园,我不能背叛她的信任。”

    梅勒总算听出来,自始至终维斯特夫人效忠的都是莉雪儿女士,而不是修。哪怕庄园早已划归在修的名下,对方仍然将莉雪儿女士当做自己真正的雇主。

    “庄园的主人难道不是修吗?”

    维斯特夫人愕然地看着他,显然经过他的提醒才想起谁才是庄园真正的主人:“这么做确实很对不起修少爷,但我觉得……他应该也不希望……”

    “您觉得他不希望什么?”这种明显就是找借口的说辞估计连维斯特夫人自己也觉得不可能,修是什么样的人,对方比他更加清楚。

    “我知道如果他还活着一定不会原谅我。”维斯特夫人承受不住这样的质问,痛苦地捂住脸,“我看着他长大,再清楚不过……除了老爷,家里没有人不忌惮他,他就是龙的化身,可以审判任何人……”

    梅勒能感觉到维斯特对修的恐惧,但不能理解对方的话:“可以审判任何人是什么意思?”

    “自从他降生以来,身边就伴随着离奇的死亡,尤其是那些对他不屑和不敬的人,最后都不得善终,连老爷也是……”

    维斯特夫人越说越离奇,据他所知修的父亲去世时,修只有七岁:“你认为修杀死了自己的父亲?”

    “不是杀死是审判!只要是修少爷认定有罪的人就会死,所以那些对他出言不逊的人,那些陷害过他的人,最后都死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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