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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沉默许久,才从震惊中缓过来:“所以都市的人才都这么讨厌山地人?”

    “请问她是怎么死的?”他不是个容易伤感的人,可刚刚还和自己聊天的生命就这么消逝了,他做不到无动于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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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3

    修记得这个名字,虽然重新回到公司之后还没有见过面,但只要是佣兵集团的一员就不可能不知道这个名字。

    清晨的商业区还未从沉睡中苏醒,路旁的商铺都锁着门,街上看不到行人,只有林间竞相鸣唱的小鸟让街区显得不那么冷清。

    原本的自己其实劣迹斑斑,引以为傲的家族也恶贯满盈,或许别人口中的这些事迹不能代表他和家族的全部,但对一直处于自我怀疑状态的他来说,都是不小的冲击。

    他看向栏杆对面的车道,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汽车开过来,如果不是栏杆阻挡,这边的车辆能够很轻松地调头离开。

    “看来我选了个糟糕的时间。”他有些过意不去,“要不我们先退到之前的路口,等明天再过去。”

    他默默退出去,远远地看着收尸人扛着整理好的裹尸袋放到冷冻车上离开。

    只要不涉及核心阶层,山地人与外来者通婚一般不会遇到太大阻碍。索朗的父母就是这样,虽然母亲姓丹沃布勒康斯,但只是普通的事务所会计,后来嫁给了身为翻译的外来者。

    梅勒离开维斯特夫人的住处又去事故发生的路段转了一圈,今天那里很平静,没有收尸人的身影,只有海浪轻拍礁石的声音。

    越想越觉得迷茫,梅勒索性放弃了思考,至少他今天得到了更多可以证明修还活着的消息,凭借这些消息,足以让公司里的那些人坚定地干到年底。

    “哈哈!”简被他的反应逗得笑出声,“你以为死在山地的普通人还少吗?当年联合政府解散,山地的佣兵杀了多少来避难的外来者。那时候天堂塔的替换器官技术还没成熟到可以换内脏,丹沃布勒康斯家可是从倒卖人口和活体器官的生意上狠狠捞了一笔。”

    那张布满细碎皱褶的脸还带着血色,即使双目紧闭也不像是一具尸体。

    “没看到第三辆车上的标志吗?是索朗·丹沃布勒康斯的车队,没想到他在山地这么嚣张,看来都市还是让他收敛不少。”

    收尸人抬起维斯特夫人的右手,上面握着一把小口径的手枪。

    他回身看向车后,可视范围内塞在后面的车比他们前面的还要多。

    这番话听得他如鲠在喉,难以想象自己的家族竟然做过如此残忍的事情……

    简觉得他的疑问十分好笑:“会开了那么多次,你还没看出来这两边的人都看对方不顺眼吗?”

    塞车持续到十点才结束,之后简又改道去了一趟加油站,真正进入普林商业区的时候,已经是转天清晨。

    他还来不及回过神,马达的轰鸣声就从对面的车道飞驰而过,消失在上山的方向。

    据说这个发色遗传自他的父亲,一个来自前联合政府成员国的外来者。

    简瞥一眼后视镜:“你回头看看。”

    尽管作为当初并购的条件,他对都市分公司拥有高度控制权,可仍然算是这个人的下属,重大决策也必须服从对方。

    至少在他认识修的这四年里,对方从未提及过这个身份。他认识的修一直专注于扮演一个黑心老板,时而让他们这些员工很绝望,时而又让他们觉得还有希望,除此之外没有什么特别。

    不过对大部分员工来说,索朗·丹沃布勒康斯只是个遥远的人名,偶尔出现在枯燥乏味的新闻上或是不胫而走的小道消息里。

    又或者修真的有两幅面孔,一副面对丹沃布勒康斯家,一副面对他们这些外来者?

    “我怀疑你是读童话故事长大的。”简冷笑道,“这么说吧,山地的佣兵在山地拥有任务豁免权,原则上只要是在任务中,除了队友和长官之外的人都能在突发事件时随意开枪。但具体要不要开枪,朝谁开枪,全凭他们的心情。当然如果不幸打中位高权重不能随便打的人,也无非就是推几个底层佣兵队员出来以死谢罪。”

    修虽然没有看清具体有几辆,但通过声音也知道车队很长,不像是单纯出行那么简单:“会不会真的有什么突发事件?”

    “体力只是一方面,如果碰巧遇到搜山的山地佣兵,还要有本事躲他们的子弹。”

    “但都是同事,至少不会互相攻击……”他觉得大家应该会维持表面的和平。

    随着时间的推移车里的气氛越来越糟,修心里也很焦急,是他自己坚持要连夜赶回来,现在被困也没办法抱怨。

    “为什么?”修不懂,“山地的佣兵不是和我们都属于同一个集团吗?”

    所以究竟是他们这些人看人有问题,还是丹沃布勒康斯家的人有问题?明明面对的是同一人,竟然得到截然不同的感受。

    就在修努力思考答案的时候,简忽然开口:“我就说这个堵车不正常,原来是因为这个。”

    他默默回忆了一下,车祸发生以来自己爬过最高的楼梯就是去伊德家,而且每次都会现在咖啡厅坐一会儿才上去,一口气爬三十几层他想都没想过:“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爬。”

    身边发生的许多事和他的认知完全相悖,接触的越多,他反而越无法理解自己所处的这个世界。

    “最恶心的还是在这种本来就狭窄的山道中间加栏杆,也不知道山地人是怎么想的,不觉得难受吗?”

    当然在都市分公司里,对索朗的态度截然不同。就算没有人直接评价过,修也能感觉到,自己身边的人对这位“当权者”相当不屑。

    今天的谈话让他第一次对修在丹沃布勒康斯家的处境有了更具体的了解,不同于以往虚无缥缈的传说形象,今天他从维斯特夫人身上真切地感觉到对修的惧怕。

    “你们族长出门也需要封路走逆行车道吗?”简盯着车队消失的方向问道。

    然而当他返回维斯特夫人的住处时,却看到大门是敞开的,门里的灯光透出门外,照亮了停在门口的冷冻车。

    当人们将所有死亡都归结在修的身上,他不禁开始思考拥有“龙的转生”这个身份真的是一件好事吗?

    他没听懂:“那个是指什么?”

    他关掉屋里的灯时候,忽然有一种面对落幕时的不舍,不知道和莉雪儿女士选择相同道路的维斯特夫人,是否也会把自己的死亡归结于修的审判……

    山地有很多这样的家庭,即便孩子出生后与山地人的外貌相去甚远,也不会引来什么关注。

    “如果我们把车放在这边,走路离开需要多久?”他小心翼翼地问。

    不过回公司之前他还是想劝说维斯特夫人搬离十九区,如果对方需要他可以提供一些帮助。

    “不止都市人讨厌山地人。”简调整了一下后视镜,“如果你有机会去到山的另一面,就会发现哪里的人都讨厌山地人。丹沃布勒康斯家族自诩受到龙的指引,实际上是被流放到乌图索拉山地的,在别国的历史上有很明确的记载,只不过年代太久远,你们的家族不肯承认罢了。”

    修从没听过这样简单粗暴的规定,有些难以置信:“这样轻易开枪岂不是很容易伤到普通人?”

    作为董事会会长兼执行董事,索朗·丹沃布勒康斯是目前整个佣兵集团权力最大的人。

    他不指望自己成为一个好人,但绝不希望自己是一个恶人。如果被家族排斥源于自己的“恶”,那被一个充满“恶”的家族排斥又源于什么呢?更深重的“恶”吗?

    收尸人听到脚步声回过头,隔着笨重的头盔打量梅勒。

    但维斯特夫人的恐惧也不是装出来的,对比之下提到杰的时候情绪明显更放松一些。

    通往山地的路途并非一帆风顺,汽车开到半山腰的时候遇到塞车,放眼望去几十辆汽车被迫停在蜿蜒的盘山公路上。

    “突发事件不会是他过来……”简思索片刻,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不管怎样我们也小心些,这里毕竟是别人的地盘。”

    “我对历史也不是很感兴趣,这些也都是以前出任务的时候从其他地区的人嘴里听到的。如果想更详细地了解,网络上有很多其他国家公开的历史资料,你可以找来自己判断。”简适没有深入回答,而是打开车上的收音机转移掉话题,“听点音乐放松一下,我们还有得等呢。”

    然而索朗·丹沃布勒康斯成了例外,由于出色的个人能力正式成为佣兵没多久就在任务中名声大噪,而敏锐的洞察力又让他在集团几次权力更迭中都站到了胜利的一方。

    “那是什么?”因为车灯的亮度太过刺眼,他甚至没看清开过去的是什么车。

    “封锁搜查,山地的佣兵经常搞这一套。”简掏出手机扫了一眼又悻悻塞回口袋,“信号也连不上,没办法联系这边的熟人打听情况。”

    舒缓的音乐响起,但修的大脑仍然一片混乱。

    “历史记载下的丹沃布勒康斯家就那么不堪吗?”他的心情很复杂,失望中又夹杂着一丝侥幸,希望能听到些许正面的评价。

    找旅馆已经没必要了,可刚刚六点就去敲门也不太合适。于是最后一段路程简放缓车速,以此耗费些时间。

    “谢谢。”

    简注意到他凝重的表情也收敛了自己的态度:“干佣兵打打杀杀很正常,被人憎恶也很正常,你最好看开一点,不然活不下去。”

    他一眼就认出那是收尸人的冷冻车,连忙跑了过去。客厅里面蹲着一个身穿制服的收尸人,正在把维斯特夫人放进裹尸袋。

    “我还以为山地有这种讲究场面的传统呢。”简话里有话,不过比起挖苦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只是单纯出行,十二辆车也未免太多了,而且还有龙队的车,难道有什么需要他亲自指挥的任务?”

    “想走出这段盘山路倒是要不了多久,但问题是你能爬山吗?”简指着前方的山林说,“跨过这片林子大概四十分钟就能到另外一条上山的路,不过至少要有从公司一楼爬楼梯到你办公室的体力。”

    从普通一员到大权在握,他本人也成为了集团内部的榜样,每个山地佣兵都会知道几个有关他的轶事,期盼有一天同样的际遇能在自己身上上演。

    简看了一眼时间:“这堵车不太对劲,不会是因为那个吧……”

    “至少我见到的时候,没有车队也不会封路。”不仅是族长,之前去龙之殿的时候,其他理事会成员也没有车队跟随,有些人甚至自己开车,连司机都不带。

    街上依旧没有行人,周围的房子都门窗紧闭。都市的死亡就是这样,悄然发生又悄然结束,惊不起波澜也无人在意。

    索朗并不是标准的山地人外貌,浅茶的发色单看或许不明显,但和纯正金色发色一对比就立刻显出不同。本人也没有回避这一点,从小到大一直保留着原有发色。

    如果对方说的都是真实感受,那么整个家族对修的态度不会比这更好。

    在娶到家族理事会成员的女儿后,他的事业更是平步青云,从众多血统和家世更加“纯正”的山地人里脱颖而出,来到了佣兵集团的权力巅峰。

    然后他又回到屋子里,重新环视房间。刚刚用过的茶壶和茶杯已经洗好晾在水槽旁边,装茶点的瓷盘上加了防尘的盖子,桌布依然洁白如新,一切看起井然有序,但屋子的主人已经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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