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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慎楼所做之事越来越离经叛道，民间怨声载道之音也越发加重。

    因为真身的缘故，他以灵力凝聚的分神状态也极为不稳定，不过只是将自己学了个七成，却骗过了五洲所有人。

    这些人，都是从前针对过他，或者屡次上十方狱讨伐的烦人精，被慎楼一一牢记在心里，最后都遭了他的“毒手”，无一人幸免。

    偶尔顺手牵羊，取走某个门派长老的荷包，又或者直接不管不顾，闯入正道人的府中，带走其中最为珍贵的宝物。他也不曾私藏，转头就给了街头的乞丐，美其名曰劫富济贫。

    慎楼的笑僵在嘴角，长久地站立原地，觉得尴尬至极。仿佛所有人都在窃窃私语，虽弄不明白他的莫名举动，至少仙君这番作为，是狠狠地打了他一耳光。

    但将图画抢回十方狱后，慎楼又觉得有些奇怪，贺听风明明是在为段清云作画，纸上的青年却玄衣在身，眉眼清俊，怎么看怎么像是……他？

    然而，就在某个魔头暗搓搓贴画的同时，无上晴还维持着他临走前的宁静。慎楼所不知道的是，其实他到场时贺听风才刚刚铺开宣纸，研好墨。

    甚至连慎楼都没有发现其中的漏洞，发现仙君其实隐藏得并不完美。他自认为对师尊有愧，每每故意相见都很少与其直视，于是恰好错过发现贺听风异样的机会，也就这样错过了百年。

    自那天以后，慎楼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但他尚且还未彻底放弃，又觉得闲来无事，索性光明正大地走到街巷。

    若是他尚留在原地，说不定就会发现，贺听风的瞳孔无神，不论是手下动作还是面部表情，都是如出一辙的呆滞。

    毫不意外地，仙君面前正有一副画好的人物图，慎楼气血翻涌，连想也没想，直接冲上前去，将图纸抱在怀中，随即一溜烟逃跑，显尽了怂态。

    在一旁看了半天戏的段清云终于站起身来，慢悠悠走到仙君面前，抱胸叹气道：“刚才醒着吗？”

    说到自己唯一的徒弟，仙君像是完全忍耐不住笑意，连眼角都微微上翘起来，全然不顾自己即将面临的是怎样的绝路：“你不用劝我，我必须这么做。阿楼只有我了，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误入歧途，终身受心魔所困。”

    只见原本只是维持机械动作的贺听风，突然顿了顿，好似眼中恢复了一秒清明，却转瞬即逝，教人无法捕捉。

    又是好多年以后，慎楼偶然间听闻仙君将作画赠友。这个“友”的对象，是他最为熟悉的段清云。

    天雷灌体，真火灼烧，偶尔冰雪入骨，甚之古时十大酷刑。

    他表情动作都伪装得太好，因此，除了知晓内情的段清云，根本没有人看得出来面前人只是仙君的分神。

    于是，慎楼便轻易会错意，将师尊的表情理解为对自己的不喜。

    一时之间，无上晴陷入长久的沉默。台下的正道人谁都不敢当出头鸟谏言，然而在这种场景下提前离开，无疑会让自己显得更加尴尬。

    杀侮辱师尊的鼠辈，盗轻慢自己的狂徒。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睚眦必报，锱铢必较。

    慎楼从没有这么狼狈过，离开无上晴时几乎是落荒而逃，这里分明是他多年来最想回的地方，此刻却仿佛饱含瘴气，久待不得。

    最后，慎楼活成了一个只懂得挑衅的小丑，不断来回扮演滑稽的角色，再也没能成功吸引仙君的视线。

    然而，待到仙君饮完杯中酒后，他便直接起身，离开了自己的座位。临走之前，礼节性质地做了个礼，算作道别，随后头也不回般转身离开。

    啪的一声，梦醒了。

    他的功德尽数归于天道所有，而自己却成了天底下最大的笑柄。

    可是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时间流逝过后，仙君以为自己终于可以重见天日，等来的却是记忆消失。

    段清云永远都不会忘记，仙君决定闭关的那一天，面上的表情从容淡定，好像仅仅只是养伤而非赴死。

    听闻这一消息的瞬间，慎楼只觉得头皮发麻，几乎想也没想，直接带刀冲上了无上晴。

    从头到尾，竟然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自己的徒弟。

    慎楼捣乱过后，就这么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师尊的眉眼，无声诉说着自己的思念。他似乎在等待着对方的责骂，因为已经好多年没再听到贺听风的声音，心情紧张又焦急。

    “我与天道做了个交换。”贺听风对他说，表情温暖而释然，“只要我能撑过一百年，他便答应我，用功德帮阿楼洗净骨髓，重修正道。”

    自那日之后，贺听风真身便居于无上晴之中，成日承受天道所带来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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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慎楼甩了甩脑袋，将脑袋中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抛弃，图纸被他粘好在墙，视若珍宝。

    他熟视无睹，依旧我行我素。

    人在无上晴，连身为主人的仙君都没有开口，再者，慎楼又是贺听风名义上的徒弟，哪里有人敢多话。仙门世家纷纷比谁的头垂得更低些，皆是缄默不语。

    那时的董拙还没有资格坐上武林盟主之位，如若不然，按照他的性格，定会直言不讳，要求仙君料理慎楼。

    正打算提笔作画，便遇一不速之客，风风火火地抢走了摆在一边的成品，然后匆匆忙忙地离开，没有给其中两人丝毫反应的机会。

    尽管如此，贺听风已然不再管他，这些风言风语传得再远，也根本撼动不了无上晴半分。

    分神若想做出额外的表情，须得多费实施者两倍心力，贺听风自然无力维持，于是只能够终年一副冷漠表情，也恰好与他仙君的身份相呼应。

    贺听风创造了一个并不完美的自己，却硬生生骗过了五洲所有人几十年，或许还将永远延续下去，直到自身灵力完全恢复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