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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侯夫人见他来了,嘴角松了松,唤了他到身边:“昨日下大雪,从宫里回来可冻着了?你的腿在西北受过伤,要好好将养才是,下次若再有这样的事,便推了不去了。”

    关切地嘘寒问暖,倒并没有立时提起那桩事。

    三夫人在一边拿余光瞥着,见状心头不由大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如今不比陛下在潜邸的时候了,儿是臣子,自然得随叫随到。更何况薛家现在是外戚,皇后娘娘膝下又有皇子,更是行差踏错都有可能断送全家性命。”薛靖谦摇摇头,叹了口气。

    三夫人一听这话,心头顿时打鼓起来,摸不准他是否听说了什么。

    侯夫人心疼地拍拍儿子的肩,想到了方才听来的话,这才露出几分不满:“道理你都明白,又为何非要和你弟弟争一个女子?这传出去了,岂不让整个京城笑话?说不准还要沦为言官攻讦咱们家的把柄呢。”

    “哦?”薛靖谦笑了,看向低着头的三夫人:“三婶你说,三弟是因为这个挨罚吗?”

    侯夫人有些疑惑地看过去,却见方才哭得肝肠寸断一副深明大义样子的堂妯娌涨红了脸,“我我我”了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目光就骤然锐利起来。

    “前两年,太后娘娘的亲侄子□□了一位九品官员家的小姐,王家那一房的男丁都因此被下了大狱,王家六少爷更是流放千里,死在了流放的路上。外戚横行霸道,欺辱百姓的下场,没想到三婶和三弟这么快就忘了。”

    三夫人闻言面如土色,强撑着道:“咱们家怎能和王家比?世子爷劳苦功高,简在帝心,皇后娘娘也是宠冠后宫,将来大皇子……”

    “你给我闭嘴!”侯夫人听到这里已经猜到了几分,听她越说越不像样,气得浑身发抖出声呵斥。

    三夫人瞬间蔫得如同鹌鹑一般。

    “大皇子?原来三婶还知道大皇子。”薛靖谦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三弟一个不入流的文吏,却能唆使一地父母官强抢民女,夺人家产,若怪在外戚头上,不过是外戚子弟蛮横无状,有辱门楣。可三弟还在大皇子身边当差,如此搜刮民脂民膏,号令却如臂使指,无有留难,陛下听了,会怎么想?”

    听到这里,三夫人终于醒转过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拉着侯夫人的裙摆:“嫂嫂,是我一时糊涂,想从商户那里拿些钱财做聘礼,不关我家兴儿的事啊!就是给他几百几千个胆子,他也不敢借着大皇子的由头作威作福啊……”

    当今登基已有数年,对外戚和权臣的打压越发放在明面上。可大皇子和薛家向来亲近,对薛靖谦这个战功赫赫的舅舅更是又敬又爱,若他将来能登大宝,薛家自然与如今的王家不可同日而语,那才是真正风光的外戚。

    可以说,大皇子是整个薛家未来的指望,若因薛靖兴的贪小便宜,伤了大皇子的名声乃至让陛下对大皇子生隙,侯夫人只怕第一个容不下薛靖兴母子。

    了结了三房的污糟事,薛靖谦径直回了世明堂的正屋,直至暮色四合,才等来了程柔嘉身边的丫鬟。

    是昨天那个被打晕的丫鬟。

    “世子爷,我家姑娘说,您昨日说的补偿,她想好要什么了,还请世子爷……过屋一叙。”那丫鬟瞧上去有些紧张,磕磕巴巴了好一会儿才将话说完。

    “我知道了。”他淡淡地点了点头,唇角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

    崔妈妈做事倒是很麻利。

    作者有话说:

    嘉嘉(冷笑):你好心机啊

    第7章 贪欢

    “只是说了句知道了?”

    程柔嘉细细问了世子听到那话的反应,扶着黄梨木的炕桌缓缓坐了下来。

    对于此事,她并没有十二万分的把握。她只是觉得,崔妈妈是侯府里的老人,又在世明堂当差,平白无故的不会透出这样的话音——多半是得了主子的授意才会说出这等话来。

    昨日夜里,她还在梦中恍恍惚惚看见自己回了余杭同爹娘团聚,可今晨薛三夫人来闹得这一遭,却无情地打破了她的幻想。这母子俩皆是睚眦必报不折手段的小人,欺软怕硬最是拿手,这时候风口浪尖上也许不敢动她,可等几个月甚至一年过去呢,岂不还是翻手之间就能给程家带来灭顶之灾?

    要保护家人,为今之计,只有牢牢抓住眼前更为强势的救命稻草,再徐徐图之。

    她这一趟上京是为了什么,早在她同傅家退婚的那一日,她就想得十分清楚了。

    已经没有退路了。

    是以,无论崔妈妈是来透话音的,还是只是揣度主子的心意,今夜,她都一定要成功。

    夜色渐渐浓重,院外的梆子声起伏错落,已是到了戊时三刻。

    程柔嘉垂眼抚着刻意涂抹了玫瑰花露的青丝,暗暗下了决心:再等一刻钟,若他还不来,她便豁出去亲自去世明堂的书房诱他——可传闻中他十分地重规矩,外院的书房甚至不允许婢女进去伺候,她夜赴书房,心思更是昭然若揭,若他真对自己没那种心思,恐怕是要发怒的。

    内室一时间静得落针可闻,红绸立在门口,眼巴巴地望着远处。

    终于,拐角的抄手游廊传来规律沉稳的脚步声。

    红绸立即高兴地屈膝福身:“世子爷。”

    薛靖谦穿了一身月白宝相花刻丝袍子,外面罩着件玄狐皮的大氅,站姿笔挺,面如冠玉,此刻的装束倒不再像个战场上杀伐果断的大将军,通身贵气逼人,犹如山巅高不可攀的云松。

    他点了点头,毫不犹豫地踏进了屋内。

    女子见了他,神色微微有些慌乱地迎上来,规规矩矩地冲着他屈膝福礼。

    屋内地龙烧得正旺,她套了件宽大的天蓝色云纹褙子,有些透的绸缎料子下依稀能看见里面雪白的寝衣。头上只轻轻巧巧地挽了个纂儿,鬓角的碎发微微凌乱,一副准备入睡有客来访匆忙之下为不失礼而补救的样子,直起身子时一股淡淡的香气萦绕鼻间,粉嫩的珍珠坠子在微红的耳垂上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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