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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在他愣神的一个瞬间，他已经看不见三不言的身影了，只剩下零星飘在半空中的纸屑。他压下心里的慌乱，顺着纸屑飘去的地方快速赶去。
“应该不是太难吧？”段琰摸了摸鼻尖，仔细回想了一下平日里那些宫人是怎样给他束发的，觉得好像也不是太难。
三不言的身体很轻，即使是带着两个成年男人，他的身体也很轻盈，像是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又像是一片飘无定所的白纸，可是无论哪一种都让段琰感到心慌。
段琰走到她身边，摸了摸她的头：“大哥哥在后面，你爹爹…也在后面。”
“殿下可知，男子为女子束发代表什么？”段琰耳后忽然传来三不言的声音，微热的气息抚过他的耳畔，带着一股让他耳根发软的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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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你们回来的真快呀，我以为你们晚上才会回来。”段琰抬头去看趴着的少女，她的脸在初生的朝阳下被模糊了轮廓，此刻他看不见少女咧到耳根的嘴角和血肉模糊的面容，但是在听到封棉声音的那一瞬间，段琰却想要流泪。
一路上，三不言一直在他不远不近的地方前行着，每次他感觉要看不见人的时候，那个白色的身影就会出现在他前面，给他带来方向和力量。他盯着那个背影，浑然不觉时间的流逝，再一个抬头，他已经能看到那一大团一大团漂浮在安平郡上空的死气了。
“怎么了？”段琰想要去触碰少年的手僵硬地停在半空中，半晌才慢慢收了回去：“嗯，那我在安平郡等你。”
而此时，天边也泛起了鱼肚白。
察觉到脸上一触即分的冰凉，三不言一愣，很快便恢复了原样，他轻笑一声，看向段琰的眼神里带了一丝揶揄：“代表什么不重要，殿下只要记得，以后莫要随便替别人束发了。”
段琰看着眼前明显有点紧张的小女孩，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招了招手：“要不，我给你梳个发髻吧。”
“是吗，我终于能见到爹爹了。”封棉歪着头笑，眼神在段琰身后飘忽着，一双小手紧紧地捏着烧焦的红袄下摆。
掌心灼热的温度好像在告诉他，无论他看不看得见那人，他永远都会在。
“阿三！”他悄悄捏紧了手掌，很小声地喊了一声那个称呼。
他从容地背起那两人，末了又担忧地看了一眼段琰：“殿下切记，千万不能离我太远，否则……”
天，快要亮了。
“殿下，你先过去，我需要一点时间。”三不言偏着头，不让段琰看见他的脸。
封棉还是保持着他们离开之前的那个姿势趴在城墙上看着远方。看到段琰后她便欣喜地冲他挥手，声音清脆婉转地如同黄鹂鸟，若是不看她的模样，旁人必定会认为这是一个正值豆蔻年华的明媚少女。
他的声音很低沉，像是带了钩子一样往段琰耳朵里钻，他心里因为刚才而生出的一点郁闷也消散了，他回握住三不言的手，应了一声。
“大哥哥没回来吗？你们找到我爹爹了吗？”封棉久久得不到段琰的回答，轻盈的身体从城墙上落下来，像只蝴蝶一样翩然落地。
真的没事吗？段琰看着三不言惨白的侧脸，心里不免为他暗暗担忧。
“殿下会吗？”封棉闻言转回目光，诧异地盯着段琰。
因为哪一种都不是他能靠近和拥有的。
“噗嗤。”封棉笑着摸了摸头发，然后从断墙上跳下来：“殿下梳得很好，我很喜欢。”
他在因为抓不住三不言而感到慌乱和担忧，但是他却不知道这是为何。
段琰盯着眼前扎着高低不一的双髻的女孩，羞赫地挠了挠头：“我倒是没料到束发竟这么难。”
*
“阿三，快到了。”段琰憋着一口气很快就赶上了三不言，他看着少年被兜帽遮住的脸，下意识地想去帮他拨一拨帽子，却被三不言避开了。
声音很小，小到他自己似乎都没听见，三不言却好像听见了一般，回头又看了他一眼，那张被他一直捏在手心里的黄纸也开始微微发烫。
剩下的话三不言虽然没说，但是段琰却是隐约明白的，他是不能离开三不言的，离开之后，他只有“死”路一条。
“那边劳烦殿下了。”封棉乖顺地坐在一处断墙上，头随着段琰的动作忽上忽下。
在天光大亮之前，他回到了安平郡。
段琰隐隐能感觉到三不言要做什么事，这种预感却让他内心的不安在慢慢扩大，一路上，他曾无数次想回头看一眼三不言，但是他终是忍住了那股想要回头的冲动。
然后他便放开三不言的手往安平郡赶去，以至于他没看见，三不言抬起脸时，藏在兜帽下那张发皱缩水、宛如废纸一样的脸。
三不言被背着的两个人放在地上，伸手在段琰指尖捏了一下，低沉的声音从兜帽下传来：“殿下莫要生气，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对你不利，所以你先去安平郡，天亮之前我一定会回到你身边。”
“啊，我记住了便是。”段琰没去看他，只盯着脚下含糊应道。
“什么？”他下意识地转头，嘴唇却不小心擦过了三不言的侧脸，他未曾与人有过这般亲密的接触，尤其他对这人好像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异感情，意识到这点的他有点慌乱，碰到少年脸颊的嘴唇也像着了火一样发烫，他极快地看了一眼那人，随即便低着头后退了几步，再也不敢去看那双雾蓝色的眼睛。
少年倒是一副没什么大碍的模样，他看了看天色，扬手在段琰身上撒了一把纸屑，叮嘱道：“我带着他们走，殿下跟紧我！”
因着那些纸屑的缘故，他的身体也变得轻盈了许多，不一会儿他就看见了那个白色的身影。他一边赶路一边盯着那人出神，似是有所感应，那人回头冲他一笑，笑容扬起的刹那，段琰心底那些隐秘的难受和担忧奇迹般地被驱散，让他的心情也如同身体一样变得轻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