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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师姐,这些困难,是不是可以通过镜头去展现啊?”
“这就是恶性循环呐,村里的老人看病难,县医院医生没有仪器和技术给人看病难,可市里的医院又不可能容纳那么多人。结果老人想往市里跑,县医院医生想往市里跑,市里因为没床位没资源还是治不了人。”
“原来最关键的,还是钱啊。”
盛夏:“……”
虽然最后的总结很小白,但是前面的那些话,说明她那个晚上的敲打确实没白敲。
有时候学程凉某些事的做事方法,效果都挺好的。
“你跟着ICU这条线吧。”盛夏有了决定,“定个范围把计划做了。”
“你的长处在于打探消息,别把这种本事放在搜集八卦上面,抱着目的去多听多看医院发生的事,你交出来的素材就不会差。”
盛夏补充了一句:“但是,别轻易下结论。”
别到最后什么原因都放在没钱上,扶贫就是要想办法改善当地经济的,别自己给自己整出个死循环。
小白觉得他应该是被夸了,从原本广泛的定个跟拍规培实习医生的计划变成了定点计划,难度小了,他也知道从什么角度入手了,兴奋的自己拿着刚拍的东西又看了好几遍。
“我先回去了。”盛夏拍拍小白的肩。
程凉已经出来了,但没往门口过来看热闹,他在手术室门口停了一会,有两个年轻医生拿着本子问了几个手术上的问题,他看起来很平和,答完问题就径直上楼去了住院部。
和刚才在观摩室里看到他贴墙无力坐着的样子判若两人。
盛夏没有跟上去,她昨天刚把这两周的试拍内容发给丁教授,晚上有个视频会。
她还挺忐忑的,毕竟她呈现的内容和丁教授一开始想要的,可能会有很大出入。
***
拍扶贫是真的很辛苦。
丁教授人模人样的从苏县出去,两周时间,再在视频里出现,就黑的连打光都找不到焦点了,黑乎乎一坨,头上还罩着一个灯罩一样的遮阳帽。
帽子是白的,于是更显黑。
“嚯,这太阳。”丁教授摆摆手,“非洲都没它毒,我这趟拍完得休息一年把皮肤养回来,太不像话了。”
盛夏笑。
丁教授斜着眼睛:“正常人这时候应该接一句教授您又没变黑。”
盛夏:“……”
“教授。”她把画面截图发给丁教授,“您黑的都对不上焦了,我真说不出口。”
丁教授:“……”
妈的为什么别人家徒弟弟都软萌可爱,他家的就多长了一张嘴!
“你发的视频我看了啊。”丁教授又把光线调亮了,发现还真对不上焦了,啧了一声,心气不顺,“不是,你都不给我送点防晒霜什么的吗?”
“我买了,在路上了。”盛夏跟哄孩子似的。
丁教授又啧了一声,才终于进入正题:“你先跟我说说你怎么想的。”
“我的想法还是和以前一样。”盛夏说,“主题还是展现他们在援边时遇到的困难,不管是客观上的还是主观上的,挖的深一点,把困难根源展现出来。”
“但是程主任又希望我们拍出来的东西能让后人少走弯路,所以又加了一点传承相关的内容。”
丁教授沉吟着没说话。
盛夏也不急,屈膝坐在凳子上,下巴搁在膝盖上。
电脑屏幕上是她剪好的试拍内容,视频里程凉正带着一群医生查房,他弯腰在看实习医生给病人换的伤口敷料,表情挺放松。
他身后的一群医生却都很紧张,因为他们知道程主任在查房的时候不问倒一群人是不会结束的。
气氛莫名的和谐。
“说实话啊。”丁教授开口了,“你这片子的质量是你这三年里做的最好的一个了。”
“你的优点一直是善于用镜头表达人物背后的感情,拍程主任,你镜头后面的感情是最精准的。”
“这让我很惊喜,但是又觉得不太够。”
盛夏:“……”
开始了,这就是小白哭诉的,丁教授的抽象教学。
“你自己说说,你剪完这十几分钟片子后,最大的遗憾是什么?”
盛夏拧眉。
遗憾,有很多。
但是最大的感受……
“我,挺可惜的。”盛夏说,“我三年前就认识他,那时候他还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那时候他没什么追求,可是个人色彩很强烈。”
“他现在看起来有追求了,但是模糊了。”
盛夏歪着头,又想了个形容词:“不愤怒了。”
程凉身上曾经吸引她的对生命的愤怒感,没有了。
尤其是今天下午,她在观摩室里看到他捂着脸靠在墙上的那一幕,定格到现在她心里还很难受。
非常难受。
像是看到启明星被乌云蒙住了光芒。
“所以我一直在说……”丁教授长叹一声,“你在人文纪录片方面,会有大发展,会走的很远。”
“你的感觉很准,当然这次可能也有你和程主任是旧识的原因。”
“但你这种状态保持下去,把这次的纪录片完整拍完,把这次拍摄感觉好好总结,你的未来可期。”
“在你来之前,我跟程主任跟了一周。”丁教授说,“当然不是你这种跟拍,我就是跟他聊聊,看看他的工作内容,也问问其他医生病人对他的感觉。”
“怎么说呢。”丁教授的手抵着黝黑的下巴,“你知道他来新疆的时候其实是完全不能手术的状态的吧。”
盛夏看着视频里的程凉在办公室里吃盒饭,一个人吃,低着头一口一口的扒。
她点点头:“嗯。”
“他是以鹿城援边医疗团队的编外人员进来的。”丁教授说,“每天的工作基本就是各种文书,在门诊挂个牌子坐班,有人说他是占着名额走后门进来的,因为他跟当时来的负责人林崇银是师徒。”
“他拿不了手术刀,这事你可以问问他们一起过来的普外医生老盛,老盛那会在市里和程主任住一个屋,他说他那时候最想不通的是这么一个人,来新疆干什么?当时程主任的状态太差了,几乎不说话,他也很少看到他睡觉,每天就坐在宿舍里看书练模型,门诊结束之后就躲在厕所里抽烟。”
“我是不太清楚他后来的情况怎么变好的。”
“但是我猜测啊,跟当时他老师林崇银的身体情况变得越来越差有关。”
“林崇银的身体不行了,带来的手术团队眼看要散。程主任没办法只能接下手术刀,逼着自己上了手术台,可做的第一个病人,并没有从手术台上下来。”
“打击太大了。”
“所有人都觉得他能站起来走到现在这个位子,就已经是奇迹。”
“你是唯一一个觉得,这奇迹还不够的人。”丁教授感叹。
“跟拍程主任这件事交给你,除了扶贫内容之外,我确实是希望你能挖到他这一块的心路历程。”
“纪录片要以人为本,程主任不是一个援边符号,他是一个人。你能抓到这一点,我很欣慰。”
“我跟你的感受是一模一样的,程主任这个人现在给人的感觉……”
“太宿命化了。”
“他因为埋头苦干被捧上了神坛,架在哪里,出一点点问题就是万劫不复。”
“所以盛夏啊,你交给我的正片如果还是这样的,咱们就还得剪。”丁教授长长地叹了口气,“这种挂在悬崖上的感觉,太悬了,没办法出片,我们还是得挖出他宿命化背后的故事。”
“这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他在这个遮天盖地漫天黄沙的地方燃烧自己,火光之下,你得抓到他的真实。”
“刨除艺术感,我们拍的是扶贫,得脚踏实地,你明白吗?”
丁教授后来还说了很多。
他这一辈子都在同艺术和现实割裂,他拍过很多曲高和寡的纪录片,有口碑没有票房,他说这就是个屁。
他希望盛夏不要走上这样的路,太孤独,没有市场的市场纪录片导演,就是失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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