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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郁桓一眼便看到了阮秋平左手无名指上的东西。

    这是一枚形状奇特,像是两条缠绕着的线的戒指——是和阮秋平胸前那枚戒指一模一样的设计。

    这是一枚婚戒。

    一枚,被两个人费尽心机地用法术遮了又遮,却怎么也不舍得摘下来的婚戒。

    阮秋平脖子上那枚戒指,镌刻着阮阮的名字。

    那么阮秋平手上这枚,也镌刻着那个男人的名字吗?

    郁桓听见了自己的心脏在黑夜里静寂下来的声音。

    郁桓抬头看向阮秋平,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此时此刻凝结成了冰。

    偏偏阮秋平对此毫无察觉。

    他抽出自己的手,用那只戴着戒指的左手在郁桓面前晃了晃,问道:“郁桓,你发什么呆呢?”

    郁桓抓住了阮秋平的手。

    阮秋平愣了一下,忽然发现郁桓握着他手的动作在不断用力,且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阮秋平使劲儿抽出了自己的手,他轻甩了一下手腕,皱了皱眉,抱怨似地开口说:“郁桓……你弄疼我了。”

    可郁桓一言不发。

    阮秋平抬头看向郁桓,忽然发现郁桓的脸色变得有些不太对劲。

    阮秋平正准备开口询问他怎么了,张管家便一脸喜气地迎了上来:“阮先生,我父亲来了!只是轮椅不方便来这块草坪,还要麻烦阮先生稍微移步了。”

    阮秋平朝着张管家点了点头,然后摘下身上的围裙,对郁桓说:“郁桓,你等我一会儿,我去见个人。”

    郁桓垂下头,似乎是点了头,又似乎是没理阮秋平。

    阮秋平跟着张管家往前走的时候,又转头看了一眼。

    郁桓已经又回到烧烤摊上,继续烤串了,他垂着头,看不出来表情有什么变化。

    阮秋平看了一眼自己刚刚被握得生疼的左手,心中有些怪异。

    .

    老管家看见阮秋平的时候,激动得泪都快落下了。

    “阮先生,好久不见。”

    阮秋平坐在老管家对面,与他聊了好久。

    老管家说,郁桓的骨灰虽被阮秋平带走了,可郁桓一生资助了许多残疾儿童,可那些孩子们长大后想祭拜他,却发现没地方能祭拜,因此他们便自发在郁桓原本选好的那块墓地上立了个衣冠冢。

    那个衣冠冢被收拾得很干净,虽然已经过去了好多年,但依旧有人去打扫和祭拜。

    阮秋平垂下眼,说:“是我太自私了,自顾自地就把他带走了,却忘了这里也是有人怀念他的。”

    老管家笑了笑,缓缓开口道:“阮先生不要这么说。郁先生一生都在等着您,望着您,若是知道您把他带走了,指不定会有多开心呢。”

    “阮先生,我这次来,其实是还有一个东西想亲手给您。”

    “什么东西?”

    老管家从怀中掏出来了一团东西,揭开层层包裹的手帕,露出一个精致的皮质长盒。

    老管家把这个长盒递给阮秋平:“这是郁先生送给您的礼物,只是这份礼物是纯手工制作的,工期较长,郁先生去世之前也没来得及把它送给您。”

    阮秋平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支黑色的钢笔。

    钢笔的顶端镶嵌着一颗较为低调却熠熠生辉的黑色钻石,宝石下嵌着一圈碎钻,拿在手里,感觉沉甸甸的,颇有质感。

    “郁先生说,这支钢笔比他书房里的笔还要好些,您用它写字,便不会再断墨了。”

    阮秋平神色有些恍惚,他忽然想起来,郁桓八十五岁的时候,他曾在郁桓的书房用了郁桓的钢笔,用完之后,他发出了一声赞叹:“郁桓,你这钢笔比我的好用多了,我在交易林里买的钢笔,动不动就要断墨,特别烦。”

    郁桓当时便送给了他好多钢笔,还说:“阮阮,这些钢笔不太好,你下次来,我再送你根好的。”

    “这根钢笔的工期本来没那么久的,只是快要做完的时候,郁先生又意外见到了这颗罕见的黑色钻石,便又让这支钢笔返工重做,将原来的宝石更换成了钻石。”

    阮秋平看着这支钢笔:“……我只是随口一说,他何必如此用心。”

    “郁先生并非把它当成了普通的礼物。”老管家说,“他告诉我说,这根钢笔送给您,算是您的结婚礼物了。”

    “……结婚礼物?他倒是想得挺远。”

    老管家本想告诉阮秋平说郁先生早就知道他另有婚约的事情,可是他张了张嘴,却又合住了。

    算了,郁先生隐瞒了一生的事情,他又何必说出来,让阮先生难过。

    老管家又与阮秋平聊了许多,他说起话来口齿清晰,思维也很连贯,并不像是一个初期的阿尔茨海默症患者。

    可说着说着,阮秋平便听见老管家忽然叹了一口气:“郁先生的骨灰虽然被阮先生带走了,但他一生资助了许多残疾儿童,那些残疾儿童们长大了想来祭拜他……”

    张管家赶紧俯身对老管家说:“爸,这些话您说过了。”

    老管家愣了一下,说:“……我没说过呀,我啥时候说过了?”

    “阮先生,不好意思,我父亲犯病了。”

    “没事没事。”阮秋平连忙摆手。

    就在这时,郁桓忽然走了过来。

    他站在阮秋平面前,低声道:“我还有一些事情,先走了。”

    阮秋平看了眼他的手环,没亮。

    阮秋平不解地问道:“你有什么事啊,其他同学不是没出现什么特殊情况吗?”

    郁桓静了一下,然后说:“天色快暗了,我得找个地方歇息。”

    “你在这儿歇不行吗?”

    “你觉得,我在这里歇息合适吗?”

    郁桓目光沉沉地看着阮秋平,漆黑的眼眸里隐藏着难以解读的情绪。

    阮秋平神色微怔,忽然觉得今天的郁桓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

    “郁先生!”轮椅上的老管家忽然一脸惊喜地喊了出来,“你和阮先生一起回来了!您怎么变年轻了!现在你们两个看起来简直和结婚照上一模一样!”

    阮秋平身子一僵,感觉整个脊背的冷汗都冒了出来。

    张管家也手忙脚乱地赶紧打断了老管家的话:“爸,您犯病了,您别说话了……您看错了,这不是郁老先生……”

    “啊……我看错了吗……真的长得好像……嗯,不过郁先生也确实和结婚照上有点差异……”

    “郁先生,对不起……阮先生,对不起。”张管家慌忙说,“真的对不起,我父亲犯病了,我这就带他走……”

    张管家说完,就赶紧推着老管家离开了。

    这里又只剩下阮秋平和郁桓两个人。

    郁桓定定地看着阮秋平,阮秋平却觉得额头上都冒出来了汗。

    “阮阮。”郁桓忽然开口,“我和你那位朋友,长得很像吗?”

    阮秋平嘴唇颤了颤,拨浪鼓似地摇了摇头。

    “像不像?”郁桓再次问道。

    明明是十分温和的语气,阮秋平却感觉到了一种浓浓的压迫感。

    阮秋平小声说:“……老管家刚刚发病了,他胡说的。”

    郁桓往前走了一步,低头看向阮秋平:“所以,你和那个人结了婚的事情,也是他胡说的吗?”

    阮秋平张了张嘴,饶是他脸皮太厚,也没办法明目张胆地撒谎了。

    “我和他像吗?”郁桓第三次发问。

    阮秋平闭上眼睛,认命地默认了。

    “他姓氏与我同音,那他姓名的发音与我相似吗?”郁桓顿了一下,伸出手碰在阮秋平的脸上,声音不带一丝波澜,“或许,那天酒后,你给我的早安吻,其实是给他的?”

    “郁桓……”

    阮秋平张了张嘴,忽然觉得现在的情况已经糟糕到不能再糟糕。

    他闭上眼睛,咬了咬牙,开口说:“郁桓,其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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