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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归还躲在暗处，就听见路过的一个玄甲兵和旁边的悄悄嘀咕：“老魏，江先生方才说的楚云舒是谁啊？”
主院中灯火通明，军营里来的将士都在院里候着，那么一帮铁塔似的汉子都杵在那儿，一个个垮着脸，好像被霜打蔫的茄子。
楚岚双眼紧闭，脸色惨白，连嘴唇都没了血色，身上盖着一条暗蓝色的粗布被单，靠近胸口的位置还染着不少深深浅浅的水渍，在黑夜里辨不清颜色。
“是！”一帮兵痞子拿了信，规规矩矩地朝江先生行了礼，呼啦一下麻溜儿跑路。
我这是在干什么……还不走？等着被人家当奸细抓起来吗？
房里只留了一盏灯，昏黄的灯影下，楚岚躺在床上，衣领微敞，露出脖子和胸口上裹着的绷带，斑斑点点的血迹透过厚厚的绷带渗出来，让人看了揪心。
雁归盯着楚岚看了许久，好不容易才移开了自己的视线，打算再像来时一样悄悄地溜出门去。
他这是怎么了？受伤了吗？他盖着的那个被单上的痕迹……是血吗？！
第四章 伤愈
雁归不敢贸然出去，只能缩在原地干着急。
旁边那个粗声大气道：“那不就是咱大将军的表字吗？！我说你小子是猪脑袋么！”
一句话，硬邦邦地劈头盖脸砸过来，吴伯明显噎了一下，连躲在一边的雁归都感觉噎得慌。
雁归猛地打了个激灵，慢慢转过身去。
“江先生！我们将军伤的那么重，这信又是……”将军就是将军！人都爬不起来了竟然还能写信！
在将军府当了半辈子的管家，吴伯到底还是见过些世面的，他一眼瞧见楚岚额头上多出来的布巾，上前伸手探了探，回身刚要问话。
“还能怎么？他站着出去躺着回来的次数还少么？您老人家下次不如直接问你家将军伤在哪，还能不能活就成了。”
雁归默默听着，眼睛却始终盯着最后走出院子的江先生和吴伯，等到吴伯引着江先生走远了，雁归才绕过月门，悄悄摸进主院，轻手轻脚地推开楚岚的房门。
“住手！”
一见江先生，那些差不多快石化成雕像的汉子们呼啦一下围了过去，老虎变猫似的捏着嗓子问：“江先生！我们将军他……”
☆、伤愈
江先生不耐烦地摆手：“想知道就跟我进来吧。”
但是来都来了，雁归倒也没和自己较劲，想着只看一眼就走，没想到手也不受控制了，小心翼翼地伸过去在楚岚额头上试了试温度，便鬼使神差地拿起搭在床边冷水盆上的布巾，浸湿了，捞出来拧干敷在他额头上，一切都做得自然而然。
其实雁归也想不明白自己偷偷跑来是想要做什么，方才还躲在外面的时候他想过这个问题，也知道万一被人发现了，把他当成想趁机谋害南疆军事主帅的奸细也不无可能，但就是管不住自己，两只脚也趁着自己心智不稳就自作主张地溜了进来，完全没替主人考虑万一被人逮住的下场。
雁归躲在月门后面，心里咯噔一下就开始突突乱跳起来。
“你这个奸细！臭哑巴！”小厮却已经冲上去扭住了雁归的领子，直接把瘦瘦小小的孩子给搡了个跟头，还不依不饶地抬手就是一巴掌抽了过去。
江大夫也正巧转过脸来，看着吴伯，那双眼，瞳如幽潭，深不见底。
这一通不分青红皂白的嚷嚷真叫人百口莫辩，何况雁归还口不能言，只能求救似的望着吴伯，急忙摆手。
“哎！是、是！”吴伯赶紧答应着，亦步亦趋地跟在江先生后面进了主院。
雁归睁大了眼，赶紧竖起了耳朵。
“原来是你！”跟着吴伯进来的小厮顿时大嚷大叫起来：“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哑巴！偷偷摸摸跑来谋害我家将军！亏得大伙儿还可怜着你！想不到你是个忘恩负义猪狗不如的东西！”
然而还不等他离开，就只听房门一声轻响，吴伯带着一名小厮推门进来，乍见楚岚身边站着个人，吓得老管家大惊失色，大声质问道：“你是谁？！谁让你进来的？！”
“想什么呢！楚云舒口述，我代笔的！”江先生非常不耐烦，把信随手一丢，也不管是张三还是李四接了，“自从和你们这帮兵痞子扯上关系，我就没摊上过好事儿！这回连文书都帮你们做了！行了，信拿走，你们也赶紧散了吧，只要还没丢了颍州就别来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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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你看我这记性……”
雁归的视线也跟着吴伯从楚岚身上移到了那个人身上。
从月挂中天直到月影西斜，楚岚的房门砰地从里面打开了，江先生走了出来，后面跟着脸色发黑的吴伯。
这就是吴伯提起的那位医术高明的江大夫吗？
“我家将军这是怎么了啊？江先生！您倒是说句话啊！”吴伯颤巍巍地跑过来截住一个刚进大门的黑衣男子，焦急地追问。
“伤势凶险。”江先生面无表情，无视眼前那一帮大眼瞪小眼的，拿出一封信，说道，“他刚才醒了，让你们把这封信交给岳北川。”
吴伯缓了两口气，虽然心里着急，可又怕得罪这位大爷，只好小心翼翼地问：“那、那江先生，我家将军他……”
那位先生着一身宽大的墨氅，连发也未束，就那样随意披散着，一副率性疏狂的文士模样。
尽管楚岚的声音十分虚弱，可惯于阵前号令的杀伐之气却丝毫未减，一声厉喝，犹似金石交击，利剑出鞘。
脸上突然挨了一巴掌的雁归趔趄几步，一头撞在桌沿上，身子一歪，又狼狈地趴在了地上。
雁归刚一推开那扇房门，浓重的药味就扑面而来，呛得他直想打喷嚏，使劲捏着鼻子好歹忍住了。
是楚岚！
一辆马车正停在府门口，几个身着玄衣玄甲的人小心翼翼地从车里抬了一个人出来，在火把灯笼映照下，雁归也看清了那人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