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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番话，既体面又委婉，还像一根烧红了的铁刺，冷不防地把楚岚的心给捅了个对穿，冷风嗖嗖灌进去，被烙焦了的伤口却淌不出一滴血来。
楚岚大惊失色：“雁归！你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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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先生看了看那三个大眼瞪小眼的傻子，皱起眉头道：“傀儡尸的来龙去脉，阿洛都会告诉你的。”见楚岚仍旧云里雾里似的神情，他忍不住用力拍了一下楚岚的肩，大声道，“你救了雁归一命，他也用自己这条命救了颍州的无数军民！云舒啊，这孩子你没白捡，值了！”
“好！我们一起走。”楚岚抱起阿洛，转手交给身后的亲卫，撕下自己的一块衣摆，急道，“雁归，手给我，我先帮你包扎！”
直到看清周遭事物，知道了自己身处何地，他也是费了好半天劲儿才摆脱梦魇，一颗悬着的心跟着慢慢放了下来。
楚岚把药碗搁下，盯着眼泪扑簌簌直掉的阿洛。
“真苦啊！”楚岚龇牙咧嘴地报怨，“是谁要见我？”
楚岚心里一凉。
不是梦……又、又是什么呢？
第二十章 梦回
“雁归！醒醒！”楚岚两步跨到雁归身边，才一蹲下，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就直往他鼻子里钻，里面似乎还夹杂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味儿，“雁归，你怎么了？快醒醒！”他用力晃了晃雁归的肩膀。
雁归轻轻地笑了，崖底涌来的山风鼓起他的袍袖，衣衫猎猎，像只展翅翱翔于天的雁。
下一刻，他转过身去，毫不犹豫地纵身扑入幽暗的万丈深渊。
楚岚一脑门子疑问：“越人？你什么时候来的？这是什么药？我……我又怎么了？”
“你们……”楚岚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脸上蓦地失去了血色，像个木头人似的怔了半天，才有点迟钝地问道，“雁归呢？”
索玛眼圈一红，低下头去，再看阿洛，汹涌而上的眼泪顷刻间蒙住了他的眼。
雁归手腕一翻，躲开楚岚伸过来拉他的手，自己扶着大青石摇摇欲坠地站了起来，望着楚岚的双眼，目不转睛。
“别生气……让我唤一声，好把我的……把我的将军……牢牢记在心里……这样……黄泉路上也不会寂寞了……”
“你来了……”他眯着眼，好不容易才看清楚岚的脸，嘴角微微翘了翘，松开搂住阿洛的手，“阿洛他……中了瘴毒，我没有力气了……只能……只能背他到这儿……你们带他……走……”
“雁归醒醒！雁……”
原来，那根本就不是梦！
无数条黑色的血脉在雁归身上汩汩涌动，拱动着、喧嚣着，在他的皮肉之下疯狂乱窜，像是有了生命一样，拼命地想要冲破樊笼，从他体内钻出来。
“少说没用的屁话！你给我过来！跟我走！”
“阿雁！阿洛！”
江先生没接茬，转过脸对门外说了一声：“你们可以进来了。”
什么悬棺裂谷、长生殿、尸毒……原来都是梦啊……
“别问那么多，赶紧喝药，喝完了有人还等着见你呢！”
“是尸毒……我出不去了……你一定……按我说的做！把这邪门儿的地方封住！一把火烧干净……”雁归的眼里，此时似乎只装得下楚岚一个人，“答应你的事……我办到了……还有一封……一封信……在阿洛身上，他……醒了会交给你……你应该用的到……”
不可能啊！雁归那么聪明，身手又好，一定是他们弄错了……
两个人的眼睛，全都红肿未褪，都像是哭了很久的样子。
好一会儿，雁归的手指才微微一颤，似是有了知觉，睫毛轻抬，慢慢睁开眼。
“别说废话，跟我走，我带你出去！一定会有办法的！起来我背你！”
江先生默不作声地瞥了他一眼。
☆、梦回
楚岚一怔：“你叫我什么？”
楚岚顶着一头冷汗猛地睁开眼睛，此时天色未明，大帐昏暗，目光所及处还是一片混沌。
楚岚蓦地睁大双眼，吃了一惊：“你……”
进他大帐还不需要通报的，除了江越人，就再没有第二个了，这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的主儿，好端端的他怎么突然跑来了？
瞥了一眼门帘缝隙透进来的微光，估摸了一下时辰，楚岚伸手揉了揉太阳穴，翻了个身，把手心里的冷汗在衣服上蹭了蹭，看来这阵子确实是太累了，才会做这种不着四六的噩梦，居然还像真事一样。
“云舒……”
帐内光线忽然一亮，一阵凉风拂过楚将军的后脑勺，他立即睁开眼，顿时没了睡意。
雁归摇摇头，颤巍巍地抬起没受伤的那只手，握住楚岚那块衣襟，紧紧攥在手里，望着楚岚笑了笑：“不用了……血……已经快流干净了……”
然后，在楚岚诧异的目光中，索玛和阿洛走了进来。
江先生去拿楚岚一直端着没放的药碗，伸手一拽，才发现那碗竟被楚岚死死地捏在手里，他拽了一下居然没拽动。
“胡说什么！你不是还能动吗？给我起来！我背你走！把那个给我，先包扎伤口！”楚岚劈手去夺那块布料，雁归却把它死死地攥住，抬起沾血的手扯开自己衣领。
楚岚瞥了江先生一眼，倒也不废话，端起碗把那苦药汤灌进肚里。
青石背面，雁归面朝断崖，倚着石壁坐在地上，脸色惨白，双眼紧闭，一手护着怀里昏迷的阿洛，另一只手软绵绵地垂在地上，掌心割开了一道大口子，黑血从那伤口渗出来，慢慢地汇聚成流，把地面的青苔藓洇黑了一大片。
楚岚翻身坐起来，扭头看了一眼，自己果然猜的没错，江先生手里端着一碗药，正掀开帐帘往寝帐里走，见他醒着，走过来把药碗直接往他手里一塞：“醒了？醒了就自己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