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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受了伤,太医院的人都聚到他那里去了。”

    “那奴婢请秦公公带侍卫避嫌,奴婢好为娘娘清理伤口。”

    秦遂身影不动,似乎是在等一个解释。

    以芙的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我被外面的喧哗吵醒后,这才知道宫里进了贼人。心里实在害怕得紧,就想着拿把剪子防身……恰好听到外面有人叫我,情急之下被罗裙绊了一跤,刺进了手里……”

    “当时情况紧急,娘娘为何不先着外衣再去拿剪子呢。”

    “我自小就有夜盲症,暗处的东西一点儿也看不清,外衣素来都是盼山帮我放置的,故而不知道在哪里。”

    “那敢问娘娘是如何找到剪子的?”

    “你放肆!”以芙把双目瞪得滚圆,“我已耐心回答了之前的问题,公公何苦咄咄相逼!”

    秦遂不卑不亢,“娘娘赎罪,只是此事事关重大,自然是一点儿马虎不得。”

    “下午时我窝在榻上绣手帕,尚且还记得把东西放在哪里了,如此回答你可满意了!莫不是我给你看看伤口才肯相信?!”

    “还是说我与公公有什么过节,您非要和我在此胶着,耽误了捉拿贼人的时机!”

    秦遂冷冷盯了以芙片刻,启唇,“走。”

    直到亲眼看到一发帮人马呼啦啦地离开,以芙才重重跌倒在宫娥的怀里,上气不接下气地粗.喘。

    美人流泪,本就楚楚客观;冷美人落泪,那就更招人疼、更招人稀罕了。

    宫娥心疼地擦着以芙额上冷汗,“娘娘别怕了,奴婢这就为您清理伤口。”

    一缕烛光在寂寞的冷夜飘荡。

    宫娥看着以芙小臂上血淋淋的伤口,哎哟叫唤了一声,“哎哟,这伤口也太大了,足有三寸长!”

    她撕下纱布缠绕在以芙的手臂上,“娘娘既然有夜盲病症,不如今后卧床时点一盏灯罢,免得又磕着摔着。”

    以芙柔柔谢过,“我有点困了,你先退下罢。”

    宫娥走时,顺带将架子床上的杂物和血污也收拾了。离开前抬头看了眼自个儿的主子,正见她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娘娘?”

    “能否将纱布和剪子留下,我夜里替换纱布时,就不用再劳烦你跑一趟了。”

    “娘娘是主子,尽管吩咐奴婢。只是这剪子啊,千万不可留在身边了。”宫娥换了一支红烛,“等它燃尽,天也差不多亮了。”

    ……

    殿内的人声渐淡。

    褚洲抬头时,就见隔扇之外探进来了一只圆圆的脑袋,睁大了水汪汪的眼睛盯着自己。

    红酥手里正擎着的珐琅彩瓷烛台散发出柔和的圆晕,将以芙的半张脸颊映衬得迷蒙。

    “你现在如何了?”

    以芙往前递上烛台,这才瞧清楚了眼前的光景,不禁捂嘴娇叱,“你怎这样胡来,把自己伤成了这副德行!”

    他的腹部有一处撕裂的伤口,翻绞着皮肉不断地吐出一摊一摊的殷红血水,在宫墙、金砖上滋润出朵朵赤莲。

    褚洲神情阴翳,“你方才脱.衣了?”

    “当时情况如此紧急,我能怎么办呐。”以芙伸手去搀他,“况且夜色黑沉,哪些侍卫又看不见。”

    以芙身段玲珑,堪堪长到了褚洲前胸。

    她很努力很尽心地去扶住褚洲的腰,试图把他搬到自己的床榻,却见他依旧雷打不动。

    相反,腹部的伤口有撕裂的趋势。

    褚洲冷眉双锁,一动不动。

    “你再这样耗下去,真的会没命的。”以芙把冰凉的小手搭在他苍白的面上,“你闹小脾气也无妨,但是也要分一分场合是不是?”

    三四岁的稚儿才会闹脾气。

    褚洲听明白了她话里的嘲笑,心里顿时不太痛快,便毫无顾忌地把自己的重量压在了她的身上。

    而后,他轻轻撩起眼皮,看着她打着哆嗦的膝盖。如此艰难地蜗行到床榻,心里的那一丝郁气才消除。

    一灯如豆、茶盏不温。

    褚洲靠于床头,长睫低覆。

    看着她小心翼翼地处理伤口,口中兀自念叨,“五年前是你救了我,如今我也算是救了你一命,也不欠你什么了。”

    “所以,你要与我两清?”

    “自然是不能够两清的!”以芙见他今夜虚弱,胆子也大了一些,“你把我送进宫里,这是你欠我的。除非你让我见到兄长、把我送出宫外,你我之间才能两清!”

    褚洲眉眼稍霁,伸手搭在面上。

    以芙压低声音问道,“你今夜进宫是为了行刺皇帝吗。”

    褚洲懒洋洋的,“没。”

    “那为何太医院的太医全都聚在了那里。”

    褚洲咧咧嘴,“他自己从榻上栽下来,把头磕到上青炉。”

    “那你今夜入宫不是为了行刺皇帝……”以芙顿了顿,没再问下去了,“你手下有那么多武功高强的人,有些事情不一定要亲自动手。”

    “好玩儿。”

    “好玩?!”

    褚洲的唇畔起伏着笑意,在凉夜中莫名显得有几许寥落。

    亲眼看着皇帝躲在龙榻里瑟瑟发抖,甚至龙袍湿上一片时;亲眼看着文武百官怒不可遏,甚至以头抢地时;亲眼看着背叛自己的手足急得团团转,甚至无可奈何地四处追捕自己时。

    可不就是好玩嘛。

    褚洲很难想象,自己若是错过这些人的表现和表情时,该有多么地失望和扫兴啊。

    “你若是不想活命了,就尽管撒手去玩。”以芙处理好了他的伤口,恼他将自己的性命弃如敝履。

    “现在宫门禁闭,想必有不少巡逻的侍卫。”以芙拉起被褥,轻轻地盖在褚洲身上,“你先睡一会儿罢。”

    褚洲掀开被褥,不要盖。

    以芙坚持不懈,又帮他盖了一次。

    褚洲拧眉,再次踢开。

    如此几回,以芙成功地被他惹怒了,“你到底想怎么样?”

    褚洲盯上她的脸,“太香了。”

    被褥里馝馞旖旎,缱绻绵长,无一不是她身上的冷香,太热烈、也太磨人了。

    第9章 过往   他好像从来没有过去

    等褚洲再睁眼时,已经不知是夜里几时。

    青檀凭几上的红烛落蜡,在小几上留下一摊烛泪。朦朦胧胧的光线里,以芙一手支颐,脑袋还是小鸡啄米似的往下掉。

    褚洲紧紧地盯住她精致而小巧的下巴,恶意地看着它“哐当”一声砸在了上面。

    以芙似乎是被疼痛惊醒了,惶恐地环视一圈儿四周,正好见到对方紧巴巴地盯着自己。

    “大人?”

    他的眼睛出奇得亮, “最近颇有些手痒。”

    “啊?”反应过后,以芙先是缓缓地摸上自己脆弱的天灵盖,再是凝脂美玉般的脸皮,嘴里还嘟嘟囔囔的,“不行——”

    “暂且先留着,等日后不听话再把脑袋砍下来栽花。”褚洲捂着伤口起身,顺带把针线盒里的手帕也顺走了,“走了。”

    以芙替他开了后窗,笑得像只小狐狸,“大人路上走好。”

    苍穹的颜色渐褪,有浑浊的黛紫色翻滚着一朵朵巨大的早云纷至沓来。

    再不走,恐怕真的要来不及了。

    褚洲刻意忽略了她贼兮兮的笑容,也刻意地忽略了这个笑容带个自己的心理上的不舒服。快速地翻窗离开,不留一丝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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