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漏刻里的沙砾已经流失殆尽,意味着子时的到来。
褚洲默然静坐,等寒气侵身,带走了身体里的最后一丝郁燥。他这才起身,走到洗盥边净手。
帐内的浅浅呼吸声对褚洲来说一个新奇的体验——那是他的床榻、他的被衾、他的地盘,竟然被这么一个柔怯的女人不出一兵一卒地占领了。
褚洲却并不恼怒。
他绕有兴致地搬来一张胡床,看着以芙一脸餍足的睡颜。
帐内光影浮动,偶然被无边的暗色切割。
困意汹涌袭来,褚洲趁着入睡之前,凑到以芙的耳边恳请她的应允,“等中秋过后,本官把你带出宫怎么样?”
鼻息吐露,撩动以芙鬓边长发。她约莫是觉得痒,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褚洲一笑,亦倒头睡去。
第29章 精致 会过日子的媳妇
晨醒时分, 圈地里的两头狼崽嗷呜叫唤。
因为今后要养在以芙身边,那两头狼崽被褚洲驯服得极其乖顺,叫声也是轻轻柔柔的, 哪里会这么尖利阴森。
以芙一骨碌爬了起来。
帐内已经没了褚洲的踪迹, 只有空气中轻微浮动的清冽雪松气味和胡床上凌乱的褶皱证明了昨夜并非是一场梦。
以芙扶着泛酸的腰肢, 慢吞吞地穿戴好衣物。掀开帘帐时,正巧对上了鞠蛟冷冷望过来的视线。她脸色尴尬地问道,“大人呢。”
鞠蛟冷哼, 瞥开视线。
以芙也没有把他的厌恶放在心上,只想去看看两只狼崽的情况。
两头狼崽狼尾倒竖,朝着以芙龇牙咧嘴,白多黑少的漆黑眼睛里充斥着暴躁和不安, 喉咙里呜呜咽咽。
以芙正要伸手安抚,被苍扶及时拦下。
“这两头狼崽失了理智,娘娘断不可随意触碰!”苍扶截下她的手, “虽然受了管教,到底是个没良心的畜生,娘娘还是防备着些。”
以芙冲他道了声谢,“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
苍扶的眉毛上好似压了两块千钧石, 沉重地耷拉下来, “喏。”
以芙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脸色一白。
她的双脚深深地陷入一摊半凝固的深褐色膏状物,不像是雨后泥泞的沙土,倒像是血液和碎肉凝结在一起。
“是给小狼吃的兔肉?”
苍扶仰头看看天,“也许是吧。”
鞠蛟走了过来,面无表情道,“是人肉。”
篱笆栏杆上倒刺丛生, 以芙将尖刺深深地埋入掌心,才不至于摔道,“谁死了?”
“没什么人死了,鞠蛟是吓唬你的。”苍扶打着哈哈,把以芙从血泊里搀出来,“您这么早就醒了,要不要属下为您传膳?”
鞠蛟啐了他一口,“真是条忠心的好狗。”
以芙只做没听见,“苍扶,大人呢?”
“呃、呃……忙公事去了。”
“能否劳烦您说一声,他在哪里?”以芙语气温和,脸皮漾开一层红晕,“我有事情和他说。”
“这真不太方便……”苍扶给鞠蛟使了个眼色,“鞠蛟,你说是吧。”
“大人去了默淖的营帐。”
以芙的眼神在两个人之间转了几圈,只觉得怪异非常。她多看了一眼阴测测冲着自己微笑的苍扶,深一脚浅一脚地迈步离开。
……
默淖帐外守卫森严,上空飘荡着一声声凄厉的惨叫。
以芙双目沉沉,“让我进去。”
禁卫首领为难,“不是属下不给您进去,是太尉特地嘱咐属下,别放一个人进来,您这……”
“你虽遵守了太尉的规矩,但是你可知道惹恼我的下场?若我在阿兄面前说几句谗言,孰知他会不会要你好看?”以芙一袭白衣,在血流成河的营帐边显得异常扎眼,“若放了我进去,纵使阿兄生气也有我拦着,你何必担心?”
禁卫首领犹豫避开,为以芙卷帘。
帐内昏暗,又撩热的腾腾雾气涌出,遮盖着眼前的视线。隐约之中,见褚洲坐在一口大锅边,熬煮着鲜香白浓的汤汁。
“大人?”
褚洲舀汤的指尖一顿,放下汤匙走了过来,“醒了?”
褚洲高大的身影挡住了以芙的视线,她踮起脚尖看,“你在干嘛呢。”
“没什么。”褚洲把以芙送到外面,眼睛在战战兢兢的禁卫首领上一撇而过,“去把东西喂给默淖。”
以芙看了一眼禁卫白得跟死人一样的脸色,“什么东西?”
“没什么。褚洲从怀里掏出一面雪白方帕,将以芙绣花鞋上的血污擦干净,“以后别来这种地方。”
“大人来得,怎我就来不得了?”以芙心里骇然,不由得联想到周围的血河与尸块, “默淖是不是死了?!”
默淖是东突厥部的可汗,算得上是西北地域的一方霸主,其常年供奉的金银铜器、生娟色绫给了北陵不少好处,怎可说杀就杀了?若因此惹怒了突厥部落,岂不是给北陵带来了无妄之灾?
褚洲面容平淡,“没死。”
“那为什么……”
褚洲摸着她的脸颊,“你是来找默淖的还是来找本官的?”
以芙垂首,“来找你。”
锅里面翻涌的香味透过绢布传来出来,褚洲下意识的拧眉,牵着以芙的手将她带到了别处。
可汗帐内,禁卫首领强忍着胃里的苦水和恶心,从白浓的汤汁中捞出几颗煮得软烂的眼珠子,“太尉嘱咐过了,您若能将这一锅吃下,他便不计前嫌……”
此番秋猎,默淖身边跟来的部下总计有三百四十一人,无一人能够幸免。也就是说,默淖需要吃下六百八十二颗眼珠。
默淖的双手被反剪着捆绑在伸手,被剜去眼珠的空荡荡眼窝里哗哗留下血泪。趁着他开口呜咽的功夫里,禁卫为他喂下一颗。
……
以芙站在亭下,不知如何开口。
虽说昨夜她为迷香所控,可微乎其微的量并不能随便操控她的神经。是故,她的脑海中还残存着一些零碎的片段,也应记得他后来隐隐约约说了要带自己出宫去。
以芙也怕他只是心血来潮的随口一说,并没有将此事当真。或许,这仅仅是他事后对自己的一声安抚。
“想你兄长没有?”
以芙捏紧了指尖,没想过他会这么问。
“我阿兄他在哪里,他现在怎么样了?”
褚洲压下心里的那一点不舒服,眼瞳落在以芙头顶上方的空气,“沈怀泽乡试后落榜,遂在当地开了一家医馆度日。你我成婚当日,不妨请他来作证婚人。”
阿兄自小酷爱读书,论学识经纶是不比旁的考生差的,或许是因为拙口笨舌的缘故,才被旁的考生比了下去。现在在当地开医馆倒也是个不错的归宿。
然而以芙却顾上这些了。褚洲的后半句话像是一道平地惊雷,把以芙炸得晕晕乎乎。
她僵立在原地,仿佛能听到血液冲刷过脑门的声音,“刷刷”地带走了自己独立思考的能力,“啊?”
褚洲耷拉下眼皮,若无其事地扫了她一眼,“至于那日如何从宫里脱身,你且不必担忧,我自有对策。”
以芙犹豫片刻,问,“大人应该也还记得我来到禁廷后的第一句话吧。我还是想知道你我之间的赌约,到底谁才是里面的赢家。”
她能从种种里猜测出,褚洲或许对她是有几分喜爱的,不过他对自己的喜爱也是极其浅薄的。若非是昨日夜里的变端,她哪里能等到心高气傲的太尉在自己面前低头呢。
褚洲虚浮的视线落在她的脸颊,她黑瞳灼灼,亦回以视线。
“我亦不知。”
褚洲只能如此回答。感情这东西对他来说太奢侈了,在他的眼中,一两黄金或者是一袋米粟都来得比一份感情来得有分量。
黄金可易物,米粟可果腹,一份无足轻重的感情能带来什么好处呢。纵使他能抽出几分精力来疼爱这个女人,他也不会承认自己在里面投入了感情的。
“既然你对我毫无情意,何必费力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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