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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也巧,羊肠小道的山路上,迎面走来了一位牵着瘦马游历山水的女道人。
这位僧人约莫而立之年,五官清秀,周身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贵气,正是跟随方丈下山讲论佛法的空无大师。
李思垂首,打了个哭嗝,歉疚道:“姑姑教训得是。”
罢朝一月整,小皇帝率领重臣灰溜溜地去萧国公府拜访,恳求萧国公和辅国大长公主重回朝堂主持大局。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这天,天高云淡,长安城外的山路上来了一位白袍僧人。
这爱哭的性子倒是随了他爹,李心玉心中一软,朝李思招招手,“阿远,你过来。”
七月,突厥人战败受降,带着三千牛羊、三千骏马递了降书,老老实实地退回阿尔泰山以西。
女道的眼中浮现出惊愕的神色,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她张了张红唇,可终究什么也没有说,平静地与白衣僧人错身而过。
空无垂着眼,睫毛颤动,持着念珠的手抖得厉害,嘴唇哆嗦,竟是连一句经文也念不完整。
这场让朝臣人人自危的战事,在萧国公手里只用了不到三个月便终结。一时间,朝臣看着他的眼神除了尊敬之外,还有着微微的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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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前太子皈依佛门已有八年,终日念佛参悟,行为规矩,这是头一次如此失态。
女道和僧人遥遥相对,又互不打扰,唯有晨钟暮鼓,惊起两山的飞鸟。
竟然,是为了一个女道士。
李思绞着袖子,老老实实地走了过去。虽然他只有十岁,却已是生得高而结实,已然是个芝兰玉树的少年郎。
“唉,空无。”老方丈双手合十,喟叹道,“你六根未净,便回那万丈红尘中去罢。”
他垂着头,像是个做错事被夫子教训的学生。
李思擦了擦眼泪道:“朕已加封琅琊王为亲王,却收了他的兵权,明升暗降,从此他应该翻不出什么风浪来了。”
听到这番大逆不道的话,屋外跪着的朝臣又是集体倒吸一口凉气。
李心玉又问:“那,那些挑拨离间的小人,该作何处理?”
“错了,是心。为君者,需一颗心怀天下的大爱之心,更需一颗明辨忠奸的清明之心。”
啊呀呀,我家侄儿不得了啊!
那女道牵着马走到他们面前,朝两位高僧点头致意,看到空无的时候,她忽然目光一滞,显然也是认出他来了。
李心玉松了手,指腹在李思被捏红的脸颊处轻轻抚了抚,方徐徐道,“朝局如棋,有黑有白,有忠有恶,你要用自己的心去辨别,万不可人云亦云被流言左右。你是本宫一手带大的,本宫若有心图谋你的皇位,又何须留到现在动手?早该在你还是个弃儿的时候就了结你啦。”
而此时,远在长安城的李心玉正迎来了她的第十个中元节。
离中元节还有两天,她便发起了高热,整个人昏昏沉沉地,烧得两颊通红。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空无飞快地滚动念珠,闭着眼哆哆嗦嗦地重复着这一句,仿佛在期盼得到佛祖的救赎。
说罢,老方丈摇了摇头,连道数声‘善哉’,独自继续前行。
李思被她拧着脸,连动都不敢动一下,含糊道:“是治国之道。”
她没想到自家侄子做事竟是这般雷厉风行!以明升暗降的手段直接收了李砚白的兵权,偏生李砚白吃了闷亏还要对小皇帝感恩戴德。
可,无人敢反驳她。
同年四月,萧国公裴漠领兵北伐,不仅收复失地,更是以势如破竹的气势一路北上,直接打到了突厥人的阿尔泰山,斩了南犯将领阿史那合的首级。
在朝臣震惊的目光中,李心玉伸手捏住李思的腮帮,直到将他白净的脸拉扯变形了,方盈盈笑道:“你可知道生而为君,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那女道一袭青衣,生得极为美丽,老方丈连忙停住了脚步,侧身给她让路。
羊肠小道上,青衣远去,空无仍是哆哆嗦嗦地念着,满脸的泪渍。
这一侧身,他才发现空无的神色十分不对劲。
“姑姑,姑父,朕错了。”十岁的小皇帝抹着眼泪,带着鼻音哭道,“朕不该听信外臣谗言,而对一手养大我的亲近之人心生嫌隙,任由流言做大,伤了姑姑和姑父的心。”
一个是身在空门,心在红尘;一个是身在红尘,却一心向道。他们之间最大的交集,也不过此时微风乍起,他的白衣僧袍与她的青衣道袍扬起交织,又刹那分离。
不知为何,中元节似乎永远是李心玉的一个坎,每年此时,她不是生病便是陷入短暂的昏睡,今年更是格外严重。
李心玉这才心满意足了,对一旁沉默的裴漠道:“好啦,看在阿远诚心悔过的份上,夫君便领兵北上,灭了突厥的阿史那合罢。”
听到此,李心玉露出震惊的神色。
罢朝第十五日,小皇帝焦头烂额,更可怕的是,突厥人欺负他年幼,领兵一路南下杀到了黄河沿线。
于是,在一个月后的中灵山上新建了一座草庐,草庐的主人乃是一位一袭白袍的年轻僧人。而在草庐对面的那座山峰上,住着一位出尘飘逸的青衣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