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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接着说:“其实你也知道,我接手这个项目,也是放弃了一部分兴趣的,但没办法,必须要做,也不光是为了追女朋友。”

    “我知道,骏威最终还是要交给你。”

    “所以你跟我一样没得选?”

    “这倒不是,集团有我没我一样运作,只是——”他轻叹了口气,“我好像不是必须要去学管理,但我不知道能做什么,总觉得是被命运推到这里了。”

    “被命运推着走,是理所应当但不一定是最好的选择,你一定还有自己热爱的。”

    季苏缅点头。这世上从来都不缺少置身事外的人,也许只有置身事外,俯瞰这个世界,才能真正拥有与众不同的见解。就像他旁观主题公园,或者李承彦旁观他的学业。

    后来,他去读了翻译与跨文化交流的硕士学位,这得益于那些在图书馆熬过的夜。学校图书馆的中文书鲜有人问津,都是崭新的,让他感觉自己独占了这些美好,也因为太新,经常给他的手带来一些细小的伤口,他说这是知识的代价。季苏缅就在这样不间断的划伤里感受到中文和英文各自的美好之处。

    仲磊也问过他为什么选这个专业,他说:“有一次和同学聊天,聊彼此的伴侣做过最浪漫的事,那些送礼物旅行什么的都逊爆了,我说你给我写过诗,写过歌词,他们很羡慕,问写的什么,我突然发现我说不出来,直译总是欠了点儿意思,真沮丧呐那时候。没过多久,我在图书馆看到一本许渊冲先生翻译的诗词,太美了,我觉得这就是神的指引。不过磊哥,学这个可能赚不到什么钱。”

    “赚钱的事交给我,你专注你的兴趣就好,积累家底就是为了让你想做什么做什么。”

    这个时候,他就会觉得,自己像公园湿地里那片野花,被仲磊保护得不多不少,适如其分。

    图书馆对面有座很小的教堂,季苏缅从没进去过,但并不妨碍他喜欢那个建筑的尖顶。这个城市的夏天,日落很迟,有时候他吃了饭从图书馆里出来准备回家,快八点了,天色还亮着,站在图书馆出口抬头看,落日有时会在尖顶的正中间,阳光恰好穿过彩色玻璃,给这个小教堂点了一站属于上帝的灯,有时又会在尖顶的两侧,像一个人肩膀的位置,如果每天都注意到日光的变化,看它从这个人的右肩慢慢挪到左肩,又悄悄地挪回来,时间便走得飞快。

    他会在这样的夕阳里喝完最后两口咖啡,再骑车回家。有一次仲磊来接他,问他在看什么,他说,看落日熔金,暮云合璧,你在等我。仲磊却说你在看时光流转的轨迹。——没办法,即使学了文科,中文水平还是不及他磊哥。

    季苏缅说:“不行,我是个学英文的你不能用你的文学造诣碾压我,这样会让我觉得沮丧,丧失学习的热情。”

    仲磊就笑:“明明是你先背李清照的。”

    总之,教堂的黄昏变成了季苏缅的日晷,像个古人,不需要看具体的时间,只要图书馆的百叶窗里透进这道橙色的光,就是要回家了,他就在目送时间流逝的过程中读完了本科和硕士,又做了一年研究,才走出学校。

    此时,距离他们离开祖国,来到这个岛,已近五年。

    一年后的圣诞晚宴,是澳洲年度杰出华人企业家的颁奖礼,参会的都是各大集团创始人、董事会主席、首席执行官之类,仲磊是首次参加评选就得了奖,因为苏记总店刚刚被评为米其林三星,苏记的快餐连锁已覆盖全澳。

    他的获奖感言是这样说的:

    “苏泓是我爱人控股的公司,”爱人,他用的是husband这个词,“起初,我们只是承继祖业,在苏泓已经非常成熟的情况下接手。这六年来,我们舍弃了原本看起来利润颇高的地产和娱乐产业,说实话这并不容易,在一片反对以及轻视的声音中,坚持投资业已式微的餐饮业,并且在生物医药和软件工程方面有所涉猎,逐步将苏记发展为全澳知名中餐连锁品牌。”

    有记者问:“季先生在苏泓的经营中参与了多少,您为他工作会不会产生矛盾?”

    “他给了我极大的信任,他是我的老板,更是我挚爱的人,刚才说过,我们的起步阶段并不顺利,受到了很多非议,一度让股东们以为他无能,继承来的家业很快就会破产,但我们相互扶持坚持了下来。这几年的娱乐和地产市场风云变幻,凋敝衰败,事实证明,他当初的决策是对的,也是非常有前瞻性的,而当时他还只是个大学二年级的学生。虽然现在他并没有直接管理公司业务,但依旧是个很有天赋的商人,Geoffrey和我,以及其他董事会成员还是会在重大决策时咨询他的意见。而为他工作是我的荣幸,其实我们之间并不存在谁为谁,谁帮助谁,我们是一个家庭,一个整体。”

    “我想问一下苏记快餐的这种模式,会不会因为菜单相对固定而慢慢失去市场竞争力?”

    “苏记的中央厨房系统是保证品质和质量的,但并没有一成不变,我们会根据季节和全澳的气候以及地理环境做出城市限定的菜品,因为中国人的饮食讲求不时不食,作为中餐文化的传承者,苏记会一直有新品推出,而我们也并没有因为它的形式是快餐而放弃了对食物品质的要求,我们追求的是普通民众能把米其林水平的快餐带回家。”

    又有人问:“您刚才说季先生没有直接管理公司,那他在苏泓主要负责哪些工作?”

    仲磊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嘴角扬起,眼里含着蜜,但转眼间又被他强压下去:“他曾经开玩笑说我们赚来的钱被他挥霍掉了,因为他手上基本都是慈善和公益项目,侧重于环境保护和中澳文化交流。我们刚刚结束了中医药交流访问活动,准备在澳洲开设一批中医体验馆,而最新的项目是纺织和手工艺品的文化展,展品是来自中国的苏绣、缂丝和云锦等,也有艺术家们的现场展示,非常精彩,大家有兴趣可以在公司官网以及婉怡艺术馆预约。”

    仲磊在接受采访的时候,季苏缅忙着接待江苏省文化旅游厅的负责人,他们带着展品出现在机场。原本接机这件事,季苏缅是不用亲自出面的,但他之前在参展艺术家名单中发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廖启茹。他和主办方确认了这个人的身份信息,心怀期盼,早早等在机场。

    航班顺利降落,旅客鱼贯而出,他在人群中发现这位故人,远远地点了点头。他们互相凝视,微笑,眼里闪着若有似无的泪光,是廖姐,她重新站在了阳光下,冰消雪融,破茧成蝶。

    这些年季苏缅虽然没完全参与公司经营,却时不时地送来一两个项目,都是他在日常社交中顺便谈来的,比如开发新能源用以珊瑚礁保护项目,或者在欧洲开一家苏记的海外连锁店之类,而仲磊也不是事无巨细汇报的人,他们非常默契,都是几乎有了定论或初步的结果才和对方沟通,所以当季苏缅说“磊哥我要给你一个特别大的惊喜”时,仲磊第一反应:“怎么你又骗来什么项目了?”

    “不是啦,我给你带来一个人。”

    “你怀孕了?那先说好我要女儿,跟你一样又甜又乖的。”

    任他怎么胡扯季苏缅都不肯说,执意要他自己看,仲磊回到家发现,这确实是个特别大的惊喜。他似乎还能闻得到那年深夜火车站的酸腐味儿,他背着一个大包,廖姐牵着缺了一个轮子的行李箱跟在后面,火车还没进站,他们沉默地等。有不停站的火车疾驰而过,一股混杂金属和油污的风盖在脸上,仲磊感受到了内心的震颤,一想到廖姐即将一个人,重新投入到另一个混杂又虚无的世界,由衷地替她感到疲惫,但此时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穿一条暗纹白裙,领口是改良版的旗袍,清雅得像一朵百合,对他微笑,淡然却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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