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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脾气在禁军中一向算是好的,但一想到今日的经历,即便是活菩萨怕是也要有火气了。
女人的笑容僵在脸上,她轻巧的翻了个白眼,“哎呀,这不就是一包干果粉吗?做糕点用的。不信你尝尝看好了。”
她家主子最高明之处就在这里。
那壶茶就算再怎么查也是查不出任何毒物的,这厨房里也没有丝毫毒物的残留。
即便平北王反应够快,在她们脱身之前抓住了她们,将这座厨房挖地三尺也绝对找不出他想要的什么毒物和手脚。
她们会全身而退,自然没什么好怕的。
另一边也有人从一个厨娘身上搜出了相似的纸包。
“我们一起买的干果粉,有什么好奇怪的。如果见到粉末就觉得奇怪,这厨房里多的是盐粉,花椒粉,调料粉。坊中娘子的屋子里还有一罐一罐的香粉,大人查的过来吗?”
“这不过就是一包干果粉罢了,一尝便知道。”女人侧眸莞尔一笑,“怎么,大人不敢尝吗?”
张琼秀皱眉,不待他开口,女人又道:“若是大人不敢,只要大人松开我,我可以尝给大人看。绝对无毒。”
张琼秀冷笑一声,“我怎么知道你不是想要畏罪自尽?”
另一个被搜出纸包的中年女人突然语出惊人,“毒不是我们下的,但我知道是谁做的。”
这话一石激起千层浪,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看向了她。
那中年女人顶着众人的目光,大声说道:“自从肃王的同党进了教坊司,她们便日日咒骂平北王。你们可以去问,大家都听见了。她们一定是嫉妒平北王妃,才下了毒!”
李无敌的目光扫过两个女人,将纸包收入怀中,“厨房里所有人都绑好,你们把人看住了。”
嘱咐完这一句,他转身离开了厨房。
女人还在他身后喊道:“就是肃王的同党干的。大人,你可一定不能放过她们!”
整座教坊都被禁军封住,坊内所有姑娘都被控制住。
他走上楼梯,沿着楼梯来到了阁楼。
守在门口的吴峰对他点了下头,李无敌推门而入。
宋暮坐在软榻上,南欢靠在他的身前。
金粉一般的阳光洒在房间里,李无敌触及王妃的面容,尽管心中已经有所准备,仍是一惊。
王妃的面容,任何人只要见过一次都不会忘记。
可现在她的脸上身上都爬满了红疹,而且整张脸都肿了起来,不只是脸,连脖子都好像肿胀的不正常。
就连他这样的人,看了都觉得心中难受。
宋暮说,“别怕,我来了。你不会有事的。”
他低头轻吻着她的发顶,声音很轻,语气是李无敌从未听过的温柔。
这似乎是一个不容许他人打扰的时刻。
李无敌从来不通人情的脑子,难得通了一次人情,将口中的话咽下。
胡之行半蹲在软榻前为南欢诊脉,诊完脉,他又起身掀了南欢的眼皮,翻看她的眼睑,口中说道:“王妃可以张一下口吗?”
南欢费力的张开嘴,胡之行小心翼翼的弯下身看了看。
宋灵忍不住问道:“怎么样?是什么毒?能不能解?”
胡之行斟酌着说道:“这般情状倒不像是毒。敢问王妃今日是吃了什么东西吗?还是碰到了什么?”
宋灵在一旁抢着开口,“是茶水。只喝了一口茶水就这样了。”
她一面说着一面转身去拿了那杯只喝了一口的茶水递给胡之行。
胡之行接过茶水,低头嗅闻,又拿出银针试毒。
银针从茶水中拔出,根本没有任何变化。
宋暮暗沉的目光落在那根银针上,冰冷的审视了片刻,抬眸又看向胡之行。
宋灵抢着开口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胡之行用银针挑了一点茶水入口在舌尖尝了尝,又将银针上的水迹在衣服上擦拭干净。
谁都没有料到他有这样的动作。
宋暮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眼神逐渐变得锐利。
时间分分秒秒的过去,胡之行的面色如旧,并没有丝毫毒发的迹象。
“如诸位所见,这杯茶水并没有毒,只是一杯红茶。”
胡之行咂摸着舌头,拱手向南欢问道,“敢问王妃以往喝过红茶吗?也会有这样的反应吗?”
宋灵惊讶的说道:“没有毒?那这是怎么回事?你会不会搞错了?”
这杯茶没有毒,一个在南欢意料之中,情理之外的答案。
她原本就想过这个问题,如果这杯茶中有剧毒,宋灵与她同坐一桌。下毒之人要怎么确保这茶水只毒她,而不是先一步毒死宋灵?
这杯茶根本没有毒,一个多么不可思议的答案。
南欢用力的咳嗽了几下,努力喘息着,竭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使自己以一种平缓的语气说道:“我以往有喝过红茶,没,没有这样的反应。既然不是毒,大夫,你认为我现在这种状况是什么病呢?还是说这茶中有什么与我本身疾病相冲的东西?”
“算不上是病。有一句话,汝之蜜糖彼之□□。此症若我所料不错,便是如此。我在北州行医便遇到一个小儿。他平日里很健康。但只要一碰到香油,便会喉头肿胀,喘不上气,身上起红疹。跟王妃现在的情态相仿。”
胡之行眼底有几分不忍的看了一眼南欢,说的隐晦,“一般有这种病症的孩子只要有一次因为遇到这种症状,父母便会牢牢将引起他病症的东西记住,排除在日常生活之外。这小儿由我治好后,平常生活都与常人无异,再未产生过这样的症状。两年后再见他,他已经忘了我,也忘了自己曾生过病,甚至连自己不能碰香油都不知道。”
他看出南欢根本不清楚自己还有这样一种病症在身。
一个患者本人都不知道,旁人却知道的弱点意味着什么?
意味那人比南欢自己都要更了解她,这种了解程度,非至亲不可。
三人将这话听在耳中,反应各有不同。
南欢对于南袤的心狠已经有所了解,对这件事是何人所为也隐隐有所猜测。
可真正验证猜测,知晓南袤会厌憎她到亲自出手想除掉她,这份狠辣无情还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不过也就是一点出乎意料罢了。
她的反应平淡,“此症可解吗?”
眼下她的身体才是第一位,解决了眼前的困境,她会百倍千倍的回敬给南袤。
宋暮低眸看着她,眼底情绪愈发复杂。
宋灵迷惑道:“你是说这茶水中有香油?为什么碰到一点香油就会这样?”
胡之行,“人体精妙无比,解释起来太复杂了。引发这种症状的东西因人而异,不只是香油,可能是任何一种寻常之物。我想既然王妃以往喝红茶都无事,大抵这茶中另外还有什么东西吧。”
他侧过身对宋暮说道:“劳烦殿下让人拿来几个白瓷碗,我对这茶汤细细查验一番,找出因由。只有找出因由才能对症下药。”
李无敌上前一步,他从怀中掏出两个纸包,“我在厨房从两个十分可疑的厨娘身上搜到了这个,胡大夫,你看看。她们说是干果粉,我们觉得实在可疑。”
胡之行接过纸包,他嗅了嗅,“的确是一种干果的粉,并非毒物。这个香味十分醇厚。但我一时也分不出究竟是什么干果。或许这一点还是要请经验老到的干果商人来才能分辨。”
宋暮从怀中掏出令牌扔给李无敌,“不用请干果商人了。传我手令,现在立刻去白马公府,将白马公与柳夫人请来。我想他们会比干果商人更清楚这是什么东西。”
他的声音很冷,泄露出些许不同往常的杀气。
南欢轻轻拉住宋暮,“此番一去,白马公定会避而不见。殿下不可莽撞。再等一等,等审出眉目……”
她想说再等一等,让胡之行查验茶水,他们这边再审一审教坊中人,总要找出证据才好拿人。
眼下直接派人去白马公府请人。南袤敢做这样的事情,就一定想好了说辞。
宋灵急得跺脚,“这要等到何时去?一查查个没完了。”
宋暮脸色阴沉,一双漆黑的眸子盯着李无敌,打断南欢冷声道:“若是门房敢说些什么主人不在府中的说辞,便是绑也要将人给绑来。我今天一定要看到人!”
南欢的眼眶微红,嗓音低哑的说道:“今殿下此举必伤声誉,万一他日御史以此与圣人言殿下不贤该如何是好?”
肃王被擒拿回京,似乎已经表明了圣人的态度。
但她心中清楚,案子还没到结案的时候,一切就尚未尘埃落定。这种紧要关头宋暮更应该收敛锋芒,不要招惹是非。
宋暮话音微顿,深吸一口气,克制着情绪,眉眼中却仍旧显出几分桀骜难驯的戾气,“那便让他们谏,让他们说。我的妻子性命危急,难道最后想见一面父母不是天理人情吗?”
他英俊的眉眼有些微扭曲,咬着牙一字一顿的说道:“若是今日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要做的事情怕是不止什么不贤了。我要他们赔命不可。”
宋灵直到此时方才想通了前后,面色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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