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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凶残的猎犬饥肠辘辘地张着大嘴,露出尖锐带血的利牙, 在原地徘徊,似乎在掂量对手的斤两。

    沈月溪被沈南冲送上马车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直到马车越行越远,她才猛地叫起来:“停车、快停车——”

    沈月溪被晃地东倒西歪,她扶着车壁费劲地撩起帘子,才发现梦境早已变换——

    从地上爬起的小娘子并不记仇,牵住他的手朝偏僻的小门跑去,少年的瞳孔猛地瑟缩了一下,不可置信地低头看向那只拉住自己的小手,细白的葇荑温度不及他的手,却像是火一般一下子灼烧了他的全身——

    沈南冲的身子停顿了一下,无奈地在她耳边说道:“阿月,我们来洛口还有要事, 那犬奴是洛口太守豢养的,阿耶亦无法为了他得罪洛口太守。”

    忽地, 一只猎犬猛地就朝那个人影扑了过去, 眼见着就要一口咬死那人。

    彼时,沈南冲奉了齐帝之命前往洛口,因担忧沈月溪年纪过小,便带在了身边。

    他如恶犬一般地低声吠叫了一下,结巴而生硬地问道:“你……想干什……么?”

    于他的记忆之中,还是头一次有人像这样牵住他的手,原来高高在上的贵女的手是这般的温暖而柔软。

    少年的声音干涩而不自然,仿佛鲜少用人话进行交流,在不说话时喉咙里发出细碎的声音,亦不像是一个人会发出的声响。

    外面是一片无尽的漆黑,看不到一点星光,带着湿意的风自东南西北而来,夹杂着呜呜咽咽的悲鸣声,这个地方她曾经来过,是往生之路。

    “阿耶——快救救他……”沈月溪不敢看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只求着沈南冲能救下那人。

    然而车夫就像没有听到声音一般,继续朝前驱使着马车,且速度越来越快。

    还年幼的沈月溪已经隐隐能看出日后的姝色,一双杏眼端的是纯良无害,只盯着沈月溪看了两眼,少年便神情冷漠地撇过头去。

    年幼的她并不懂得沈南冲的为难之处,自到了洛口第一天便惦记着要救出那个瘦弱的犬奴,后来打听到他的关押之处,她更是第一次使唤沈南冲身边的人为自己偷钥匙,悄悄地潜入关人的牢笼。

    天真的小娘子全然无知地冲少年笑道:“好了,你自由了,赶紧逃吧,别再让那些坏人抓到你了。”

    接下来的一切都如同走马观花一般匆匆而过,沈月溪机械地由着身子按着当年之事按部就班,意识却是清醒而茫然——

    牢中的少年浑身漆黑,唯有一双眸子亮得不似人,极为警戒地盯着突然出现的小娘子。

    “放我走?”少年迷茫地重复了一遍,思考良久,才一点一点地松开了沈月溪。

    尚只有七岁的她泪眼巴巴地看向沈南冲, 眼里满是请求。

    她与黑漆漆的少年双目对视,才发现少年的眸色较常人要浅一些,如阳光下的琥珀,只是他的眼型微微上扬,配上这样的眼眸犹如凶狠至极的狼眼。

    少年反倒像看怪物一般地看着她的笑容,直到一旁的大树后传来细微的声响,他警觉地看了一眼,才匆匆离去。

    他有力的手从下顶上来按在沈月溪的脖子上,另一只手就撑在她的耳边,只要她发出大一点的声响,他便能一下子拧断她的脖子。

    见他走了,沈月溪跟着松了一口气,转身便要回去,却没有想到一转身便见到沈南冲从大树后走出来。

    沈月溪也跟着结巴了起来:“我、我……就是想放你走……”

    “阿、阿耶……”小娘子惊呼了一下,立刻冲着沈南冲露出撒娇的笑容,“阿耶,别把他抓回去,好不好?”

    看懂她心思的沈南冲也只是微微叹息了一声,安慰女儿道:“阿耶听闻那犬奴虽然看着瘦弱,却很是厉害,上次一口气打败了四只猎犬,故而这次裴太守才多放了两条,阿月……不必为他担心。”

    出逃似乎格外顺利,小娘子一路畅通无阻地将他送出了洛口太守府。

    沈月溪一到洛口便受到了惊吓,当时的洛口太守以斗兽为乐,不光斗兽,还将人养做犬奴放入斗兽场中,与兽厮杀。

    当沈月溪第一次见到狭小、潮湿、肮脏的兽笼里关着如人如兽的少年时,是难以言喻的震惊。

    沈月溪的心突突跳了两下,拿出偷来的钥匙慌慌张张地为他开了锁,急急说道:“你快走。”

    沈月溪趴在沈南冲的肩上, 透过一丝缝隙, 看到了一个瘦弱肮脏的身影被五、六只猎犬团团围住。

    被沈南冲娇养着的小娘子不懂这官场间的明争暗斗, 亦不懂此刻阿耶在他人地盘上的无能为力, 更不懂那些人怎能拿人命取乐。

    沈南冲也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没再说什么。

    她知道,自己应当是在梦里,只是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梦到这一段过往。

    沈南冲斜了一眼沈月溪,若没有他在暗处跟随,小娘子当真以为她能将那犬奴放走?不过他自是不会戳破,只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洛口太守那不能回了,阿耶这就送你回汾东。”

    少年漫不经心地转过身来,却是在沈月溪还未看清之前已经冲出了牢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她压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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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耶,他是人……”沈月溪不懂,一个人为何要被称为“犬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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