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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梵清见燕帝话已至此,心中也知,便是她再舌灿莲花,说些他调理几年便可恢复如常的漂亮话,于此刻也不过是无用之功。

    李梵清踏入垂香院时,恍眼间,见屋中似有灯火,脚下不由为之一滞。

    李梵清定了定心神,亦冷静道:“父皇不打算治李赓的罪?”

    积雪满檐,天地一白,李梵清立在含象殿外,便是其间唯一一抹艳色。

    李赓算盘落空,眼看着还要被李梵清反将一军。换李梵清是李赓,也咽不下这一口气。但眼下,能见李赓心中不快,李梵清自是舒坦万分。

    李梵清闻言一怔。她见燕帝神色认真,不似与她说笑,心中不由为之一沉。

    “父皇?”李梵清的声音一颤,音调也不由高了三分。

    而至于李应当时就藩的原因,有传言说是因他开罪了承平公主,也有传言说是燕帝借口要削秦王的兵权。不过这并非是今时今日之重点,也就无人去深究了。

    算起来,抛去她“不在”长安的那段时日,其实她也有许久未曾单独面见过燕帝了。李梵清也不得不承认,纵然她并不完全相信李赓的挑唆,但他那日对她说的话,也确实在李梵清心中埋下了猜疑的种子。

    李梵清神情淡淡,依礼上前,向燕帝行了君臣跪拜之礼,口中仍不忘说着那些年年如旧,老掉了牙的贺词。

    “清减了些。”燕帝扫了李梵清一眼,随后又低下了头,提着御笔在奏折上写写画画,“又为情所伤了?”

    燕帝搁下奏折,开口说了句“免礼”,依然是李梵清所熟悉的语气,庄严浑厚中带着一丝肃然,一听便似天然的上位者。

    “父皇也吃不准如今他麾下羽翼究竟几何?”

    燕帝目光精锐而矍铄,落在李梵清的身上,个中意味不言而明。

    他从入主东宫始执掌政务,至如今也有二十余年,为这太平盛世,一路也从青丝熬至了华发。许是人至暮年,燕帝近来也时常在想,待他龙驭宾天后,史书工笔会如何评说他。他这些年来,有功也有过,若是功过能相抵,其实也不过是史书中一无甚特别,政绩平平的统治者罢了。

    “如意,阿耶能替你做主的日子可能不大多了。你如今也大了,处事不可总由着自己的性子,若阿耶有朝一日不在了……”

    李梵清心中畅快,应在她今日衣着上,那石榴红斗篷上的团牡丹花纹样都显得恣意张扬了不少。

    燕帝叹道:“多事之秋,朕也是无暇分神。况且……”

    李梵清也只能宽慰自己,毕竟她与燕帝终究不是寻常人家的父与女。她确实也需要时刻提醒自己,燕帝除了是她父亲之外,更是帝国的皇帝。

    只是可惜,人间未有长生,天亦从不假年。

    李梵清步入殿内,感受到一阵暖意融融,遂解开了斗篷,递与了李元甫。她余光轻瞥了一眼御座之上的燕帝,见燕帝正专心批阅着奏章,似乎并未发觉她的到来。

    不过,在李梵清看来,李赓不过压得住一时而已。只要李应陈兵潼关之事东窗事发,李应便无退路可言,定然索性起兵而反。

    除夕日,城中解了宵禁,至入夜后,长安城中一片鼓乐欢闹,朱雀大道熙熙攘攘,一派盛世模样。

    燕帝无奈道:“雄鹰年迈,而雏鹰羽翼渐丰,自会开辟一番天地,取而代之,这亦是天道在提醒朕。”

    朝中众人观这道奏折,第一反应不过是以为,此乃河南府推诿责任之举。毕竟,朝中人消息灵通,又擅揣测圣心,他们皆心知肚明,当时李应就藩乃是因他为燕帝所不喜,并非燕帝对他委以重任。试问如此这般,他在封地内又有何权力可言?

    她乘车归公主府时,脑海中总不断浮现起丹凤城楼上,燕帝那带着丝落寞的侧脸。这一日,是李梵清第一回 从燕帝脸上,读到“力不从心”四个字。她后知后觉地发现,从前被她视为无所不能的父皇,如今已是垂垂老矣了。

    李梵清无声地张了张口,可最终却还是将未出口的话语化为了几不可闻的叹息,于空荡荡的大殿中消散至无迹可寻。

    燕帝披了大氅,亲登了丹凤门城楼,说是与民同乐。他一双风霜眼,望着满城喧嚣,一片灯海亮如白昼,心间一时五味杂陈。

    但既然河南府推出了李应这个出头椽子,京中自然没有不去深查的道理。这不,上秉李应无诏离开封地的折子已然发出,只不过李赓在其中周旋,费了些心思,暂且将其压了下来。

    燕帝见李梵清未答话,以为她当真情伤,搁下了笔,又开口絮絮劝说道:“裴积玉性子温厚,倒是你,娇蛮任性,得理不饶人。这回定又是你闹着要和离罢?”

    李梵清忽地忆起去岁除夕时,酒至酣时,燕帝于夜宴上还吟诵着“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的章句。而如今不过转瞬一年时间,却仍逃不过生老病死,无常变幻。李梵清似乎明白了几分,为何英明神武如秦皇汉武,也会拼求一个虚无缥缈的长生。

    “父皇。”李梵清攥紧了拳,掌心被指尖一刺,生出一阵钝痛,“天道并未规定,这一片天地,只能有他一只雏鹰罢?”

    过了亥时,李梵清实不愿与李赓在宴席上做出一派姊友弟恭的模样,索性又借口酒醉,从宫中夜宴上抽身逃脱。

    “如意。阿耶自己的身子,自己明白。正如日暮西山,气息奄奄,又如逝水之一去不返,不可追矣。”燕帝摩挲着指间玉扳指,声音沉如深水,“便是没有李赓那个混账,亦不过是这两三年间的事。”

    她的父皇,两鬓斑白,比她上回所见,足老了有十岁。

    燕帝回想起初登大位时,自己何尝没有过保盛世太平的初衷。只如今自问,是否做到了昔日承诺时,燕帝却觉,心中仍是有愧。

    照他们原定的计划,此乃里应外合之举,然而李赓如今逼宫之计难成,更莫谈他原本还想将“毒杀”燕帝之举嫁祸到李梵清头上的痴心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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