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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6章

    那次分别后,晏孝捷的确改变了许多。

    滑板放在柜子里都快落了灰,也没再12点后回过家,更没有夜不归宿的情况。康芷晴也渐渐淡出了他的生活,即使去见康教授,好像也没再和她碰过面。

    直到医科最后一年,晏孝捷在仁港医院实习时,他们才又有了交集。作为心胸外科的主治医生,康芷晴刚好带他。

    又是一年夏季。

    香港的雨骤而燥。

    医院的新闻里滚动播放着一条突发事故,大巴司机酒后驾驶,导致5人受伤,连同司机一起被送往了最近的仁港医院。

    医院的急救室里乱成了一锅粥,连仅有的护士都抽不开身,一人当叁人用。帘子后是一片凄惨的叫声,护士耐着性子哄着患者的亲属,让他们在一旁等候,忙得焦头烂额。

    一间手术室里亮着灯。

    正在被抢救的是刚刚事故的肇事司机,胸部撞击严重,失血过多。

    主刀的是主任顾问医生庄言和专科康芷晴,晏孝捷是庄言这届里最喜欢的实习生,便让他做了第一副手。

    手术已经过半。

    由于这次事故伤亡人数过多,庄言被一通电话叫走,他看了看康芷晴:“你ok吗?”

    康芷晴点点头,“ok。”

    庄言很放心康芷晴,毕竟他的父亲是医科教授,以及她资历过硬,手术经验也算足。但到底是大手术,她沉了口气,立刻缓解下紧张,然后手掌利落的伸向晏孝捷:

    “scalpel(手术刀)。”

    晏孝捷虽立刻将手术刀递了过去,但他怒视的眼神被康芷晴捕捉到。

    他们穿着手术服,声音从口罩里发出。

    康芷晴在进行手术前,对晏孝捷严肃的提醒,“别分心,注意力集中。”

    晏孝捷也不允许自己在病房里闹情绪,他调整了好状态后,开始做康芷晴的副手。这是他第一次跟着专科医生做大手术。

    他平时这么顽燥的一个人,所有的严谨都用在了手术台上,判若俩人。

    做一场手术太耗费所有医护人员的精力。一个小时已过去,明晃晃的手术灯,照得他们额头冒出了细汗。

    庄言没有回来,手术的重担交给了康芷晴,她全神贯注,这么久了,拿手术刀的手都没有抖过。晏孝捷悄悄看了她几眼,的确佩服。他立刻回过神,继续做好自己的副手工作。

    手术持续了半个小时后。

    助理在仪器前及时汇报:“康医生,病人的血压恢复正常。”

    康芷晴的手依旧很稳,手术基本成功,还剩收尾的部分,她看向晏孝捷:“jerrie,你做缝合,ok吗。”

    “ok。”晏孝捷点头。

    康芷晴退到一边,抬着双手,手套上都是血。

    晏孝捷弓着背,盯着从鬼门关走回来的患者,压着心底的气,一丝不苟的做着术后缝合。

    手术灯熄灭。

    手术成功。

    晏孝捷在水池里疯狂的搓着手,而后,脱下手术服,几乎朝地上甩去。手术成功了,他却很不开心,推开门,急步穿梭在走廊里。

    周身的一切噪音都不听见。

    嘭。

    一罐打开的可乐直接扔向了晏孝捷的身上,衣角和裤子全被糖汁沁透。而后,是一阵愤怒的怒吼:“你就是给杀人犯做手术的医生是吧,我刚刚看你进去了,年纪轻轻做这种缺德事,是要遭报应的。”

    妇人忽然无力的蹲在地上哭,“你们医生不是人,救杀人犯,不救我儿子……”

    医院的保安跑来,带走了妇人。

    长廊里都是哀怨痛苦的哭声。

    晏孝捷朝门外奔去,康芷晴跟了过去,一路跟到了天台。

    一场雷雨刚停,水泥地上是湿热蒸汽。

    康芷晴站在门边,看到无处发泄的晏孝捷只能疯狂的踢着水泥墙,踢还不够,握紧成拳,砸上了好几拳,手骨破了皮流了血。

    他从没这么痛苦过。

    康芷晴抽了两张湿纸巾给晏孝捷,“每个人都有活着的权利,对于我们医生来说,谁的存活率最高,我们先救谁。”

    “是吗?”晏孝捷还陷混乱愤怒情绪里,走不出来,几乎是失去理智的咆哮,“我只知道我没日没夜学的知识,第一次却用给了一个肇事的司机。大巴里叁死五伤,而我、你却救活了一个杀人犯,你懂吗?”

    康芷晴抬高了分贝,喊出了声:“是,医生是白衣天使,可是,医生不是法官。谁有错,要如何判刑,那不是我们的职责。”

    晏孝捷一时哑口无言。

    他还是很烦,他跑去围栏边,撑着栏杆,好想对着天吼,可他忍住了。仅仅一天,好像颠覆了他人生里固有的认知。

    康芷晴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声音缓而沉:“jerrie,要做一个成熟的医生,不只要有高超的医术,还要有一颗,随时都能保持理智清醒的头脑。”

    这是刻骨入肺的忠告。

    一场手术结束,晏孝捷暂时可以缓缓,连着值班了20个小时,他打算先回家补个觉。

    白衬衫在雨后的风衣吹出了褶,他背着nike的挎包,单手插袋的往前走他不打算开车,医院离家不远,他打算走回去,散散心。

    在最脆弱的时候,晏孝捷想到的人,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变过,只有她,只想听她的声音。

    不过,他拨了好几通电话,温乔都没接。他翻开微信,最近的一条微信是昨天下午,她发来的。

    wendy:【甜甜,对不起啊,我突然后面要跟两个案子,下周我来不了香港了,杰伦的演唱会,也去不了了。】

    她发了一堆委屈巴巴哭泣的表情包。

    晏孝捷扣下手机,放进了包里,叹了口气,继续往前走,背影稍显孤独冰凉。

    好像,他们真的都长大了。

    繁忙的工作,日夜堆积的压力,让他们都忘了上一次好好约会是什么时候。

    -

    同日,北京。

    警局的解剖室里,阴森冰冷,四周透着入骨的寒意。虽然都穿着和医生同样的手术服,但做的事,却截然不同。

    一个是起死回生。

    一个是替死者说话。

    银色的解剖台上,架着一具男尸。

    老法医纪医生站在一旁,让两个得意徒弟主刀,一个是已经入职刑警支队的陆成郁,一个是实习的温乔。

    温乔正拿着手术刀切开男尸的胸腹。“一字切开法”已经非常熟练,切线从下颌下缘正中线开始,沿颈、胸腹正中线切开皮肤和皮下组织。

    她淡定稳健,对尸体从未有过恐惧。

    温乔切开后,陆成郁接手。

    而后,温乔的目光移到了尸体的下体,阴茎被凶手切掉了。她的手在阴茎的部位检查了一圈,说道:

    “不像是一刀切下的,至少有5刀,估计凶手的力气不大,或许凶手不是男性。”

    陆成郁抬眼,目光停留了很长的时间。

    纪医生满意的一笑。

    四十分钟后。

    解剖结束。

    从解剖室出来,温乔似乎很怒,气压太低。她洗了叁遍手,冲洗完最后一次胳膊,她关上了水龙头,扯了几张纸就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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