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疯女人（7）(2/3)

    顾遇笑起来，挠挠头，“为什么和我道歉？”

    “顾遇……”她痛苦地哭泣着，双手抵在额头，鼻翼微颤。

    他们没有“力量”，走出家门，在这个社会中没有生存的技能，外面的世界于他们而言，太广阔也太危险，他们也没有抵抗危险的力量。

    就好像她推倒顾遇时候那样，她扔掉娃娃的时候也没那么多，只知道有什么难受的情绪堵在胸口，而她非要将那股难受的情绪发泄出来才好。

    顾遇叹口气，说：“简安，你要去哪里？”

    那些恨意溶化在她的泪水里。

    “然后呢？”

    她也说不清，只知道那时候心底蹿升出一股力量，想要摧毁的力量。她只知道自己心里不痛快，便想要砸碎什么，仿佛真的砸碎什么，她才能得到痛快。

    他们没有“力量”。

    她摔碎了。

    “顾遇……”她的嗓音在颤抖，“我讨厌你……”

    “然后？”

    “顾遇，我还可以和你道歉，可是……可是……贝莉她……她……”

    哭声渐渐变小了，简安哭够了，擦了擦眼泪，还擦了擦鼻子，那眼睛还是通红的。

    她一直在哭。他想安慰她，想叫她不要再哭，但她一直在哭。她在哭，好像是在为自己哭，又好像不止是为自己哭……

    她一动不肯动，还在那边哭，在他的怀里嚎啕大哭。

    就回不来了。

    她很想学着电视剧里的人物，豪迈地说一句“天地之大，四海为家！”，可她发现原来她说不出口。

    他望着她，带着一种艳羡，也带着一种一般小孩所没有的冷静。

    她对上顾遇的眼睛，那里涌动着平静的悲伤。

    顾遇这时候还没有长成以后的英俊，清秀的眉眼憨憨地弯起，“我也没生你的气。”

    所以要好好珍惜。

    她望了望周围，看，她觉得自己走了好久，好久好久，可原来她走的路，不过是走出自己家的小区，走到了小区门前的马路，来到另一条道路上。

    “然后，你的爷爷奶奶还是会把你送回来的。”他叹息着，道出了残酷的现实。

    他的眼中流露不忍，嫩小的手指轻轻触碰她的肩膀，她没有躲开。顾遇长叹一声，轻轻抱住她的肩膀，拍打她的后背，像是从前他哭泣时母亲安慰他那样。

    如顾遇所说，不管她丢下自以为多么狠绝的话，哪怕她逃去了爷爷奶奶家，最后的结果，也还是会被送回自己的家。

    “简安，”她只听见那句，“我们回去吧。”

    “顾遇，”他听见她抽噎着说，“你……你去和叔叔说，你想学钢琴，好不好？”

    “我不回去！”她郑重其事地宣布自己的计划，“我要离家出走！我再也不回去了！让爸爸妈妈后悔去吧！”

    他并不是想伤害她。

    电视上都是那么演的，报纸中的故事也是那么说的，被父母伤透心的孩子决心离家出走，几天几夜的没回家，父母们为了找孩子心力憔悴，最后一起忏悔过去对孩子有多么不好。

    “那次我……我……我不小心的……我不知道怎么就……”

    他后退一步，但没有再动，眼底是无尽的悲伤，与清醒。

    那就是他们的命运，属于孩子的命运，那命运不是被他们握在手心，他们决定不了自己的命运。

    她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望向一望无际的天空。

    拍打她后背的手停下了，停了许久，停到他自己都觉得那手变得僵硬。

    天地之大，可她也不知道去哪里。

    “啊……好吧我确实有点气，不过现在没有啦！”

    他们的翅膀尚且稚嫩，还飞不起来，

    “简安……”

    那天，他们还是回家了。他牵着她的手，两个人结伴走过马路，抵达小区门口，简安想起威严的简爸，还有他的巴掌，想起她跑出去以后听到表妹响亮的哭声，想起那个娃娃，她知道自己这一顿打是逃不掉的。她瑟缩一下，拽住顾遇的手，顾遇停下来，看到她的神情，以为她是害怕，想起简爸的拳头，他心里也发怵，但还是抓住简安的手不松开。

    简安的泪水渐渐干了，她低下头，脚尖磨蹭石子路面，小小的声音挤出一句：“顾遇，对不起。”

    他像是能感受到她的痛苦，手指抚过她的发顶，温柔地说：“简安，有些人，有些事，摔碎了就……所以……”

    他和她站在马路边，他抱着她，给她安慰。他越过她的头顶，阴郁地望着宽阔的马路，繁忙的行人，和繁忙的车流。

    “我真的很讨厌你……”

    她抽动鼻子，抬起头，看到顾遇那张脸，刚想笑出来，却忽然又一阵感伤。

    她想都没想，“我去奶奶家啊！爷爷奶奶肯定会帮我骂爸爸妈妈，还会给我做好多好吃的！”

    他轻声说：“简安，我们回去吧。”

    她一直在哭，他一直等待着，也没有再上前给她一个拥抱，只是静静等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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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真的发泄出来了，她将那个娃娃狠狠扔在地上。她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别想从她手中抢走。那时候她真觉得自己出了一口恶气，等冷静下来才发现，没有爽快，她现在只有痛苦和后悔。

    “你为你自己争取一下，好不好？”

    “你去啊……！”她带着哭腔，抓着他的衣襟，努力推着他，“你去啊……！！”

    她低下头，手背擦拭着掉落的眼泪，喊着嚷着讨厌他之类的话。

    学不了的钢琴，护不住的娃娃，看上去两桩不相干的事，但它们本质上是相通的。

    她没有抬头，声音娇脆：“那你一直不和我说话！”

    回应他的，只有再度响起的哭声。

    他们得不到，也保护不了。

    “简安，你是害怕吗？没关系，”说这话的时候他没有什么底气，但还是鼓足勇气说，“我……我会拉住叔叔！我……我会求他！我会让他不要再打你了！”

    她忍不住又哭起来，“她一定很疼很疼……”

    然后要走去哪里呢？

    他问出一个她从没想过的问题，她愣在那里。

    天空真的好广啊，天地是如此的辽阔，可她竟生出惶惶无依的感觉。

    他伸出手去，想拉住她的手。“啪”的一声，简安打开了他的手。她瞪着他，眼睛红红的，眼泪不断从那里落下。顾遇希望她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他，好似他从她那里夺走了什么，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