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感情的力量（下）(2/3)
“我不知道，我……我……”他应该去恨吗？
“因为……”他低落地垂下头，“有哪个孩子会背叛母亲啊？”
“嗯。”他不明白她为什么那么问，点了点头。
“不许你这么说爸爸！”顾时梗着脖子，高声嚷道。
“今天外公骂我那么久不去看妈妈的时候，我很想说……”他抽噎着说，“我很想说……都是因为爸爸，是因为我去看母亲爸爸不高兴……所以我才……我才……可是……我又说不出口，我不想……我不想让他们恨他……他们已经很讨厌他了。”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她想让他别哭了，不然人家还以为是她欺负他。但看着嚎啕大哭的他，她体谅地笑起来。
她说错了吗？她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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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不要选了。”她柔声说。
他想，他是个坏孩子，贪慕虚荣，嫌贫爱富，他一下就能想到两个如此形容他的成语。他贪恋父亲带来的优越生活，无法直率说出想要和母亲一起生活，无法说出口的原因，是因为他恐惧于未知的未来带来的改变，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忍受那样的生活，不确定是否承受得起改变的代价。
纸巾还在擦他的脸颊。
“妈的，”简安从冰淇淋店的店员手中接过卷筒冰淇淋，递一个给顾时，叮嘱道：“这种地方的冰淇淋真的好贵，你一定要吃完。”
泪水模糊了他的眼睛，他狼狈地想要找什么东西擦去泪水，手正要靠近眼睛，一个人阻止了他。
“嗯？”简安紧紧盯着冰淇淋，下午的太阳光照度很强，冰淇淋融化得很快，她要和冰淇淋做斗争，要在冰淇淋彻底融化前吃掉它，口齿含糊不清，“为森（什）摸（么）这么说？”
“小时，”她擦完了他脸上的眼泪，折迭好纸巾，卷成球，扔进垃圾桶，“今天你的外公，如果他和你说，你的爸爸伤害了你的妈妈，要你去恨他，你会恨你的爸爸吗？”
他害怕了，于是退却了。
“很难选，对吧？”
“那么，如果现在让你选，你会怎么选呢？”
“对不起，安姐姐……”
“安姐姐……”
他无法回馈母亲的爱，不管母亲多么体谅他，他都已经伤害了他的母亲。
怎么选？
顾时没有动，他看到游乐园里的人，很多是父母带着孩子来的，那些父母牵着孩子们的手，脸上是阳光灿烂的笑容。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跟着他们走。
“安姐姐，”他望着那些有父母陪同的孩子，目光忧郁，“我是个……坏孩子吧？”
“你……你……”“你”回绕在他的嘴里，他想要为父亲辩护，却苦于找不出能够为其辩护的话语，只好生气地瞪着简安，眼眶通红，再一会儿，他崩溃地大哭起来。
她的脸占据了他全部的视野，他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哦？”简安似笑非笑，“我说错了吗？”
“叔叔真讨厌，”简安忽然像换了个人，口气仿佛提到什么讨厌的人，“不让你们母子见面，背地里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腕抢走你的抚养权，还让你妈妈那么伤心难过，什么玩意儿啊，简直是渣男垃圾男臭不要脸的……”
痛苦之中，他还有一种愤恨。为什么父母要离婚呢？为什么他不能两者兼而有之，非得做出选择不可？为什么承受的人是他，而不是随便其他什么人呢？
他一滞，不要选？那她为什么还要问他啊？！
“我……”他语塞，低下头，“我……”
他想笑，但是才刚见过母亲，他笑不出来，只好尽力扯了扯唇角。
“富有”的父亲，和“贫困”的母亲，他要怎么选？
简安看了他一眼，也不说什么，吃起了自己的冰淇淋。
他已经做出选择了，好像是那样的，可是他看到这两人放在心灵的天平上，两端摇摆不定。
他再点点头。
他手中的冰淇淋融化了，他哭了。
“如果是我的话，我其实很讨厌这套选择题，因为这套选择题分明是在为难人，你呢？”
“有钱的爸爸，没钱的妈妈？”她笑起来，继续说，“还是说，有钱的妈妈，没钱的爸爸？或者，两边都有钱，两边都没有钱？”
如果在这世界上，有一个男人使得他的母亲如此的痛苦，他应该去憎恨他厌恶他吗？
他们这边的动静引来别人的注意，简安尴尬地挠头，哎，二十多岁的女孩惹哭一个初中生，真不是多长脸的事哈。
“小时，你爸爸妈妈离婚的时候，没有问你想跟谁是吧？抚养权是他们两个人协商的？”
“你……你……”
“安姐姐，对不起……”他一个劲地道歉。他知道自己不应该，现在只有这位姐姐敢带着他去见母亲，而他却冲她发火，这实在不应该。
那一个下午，尽管那天下午在顾时的回忆中，总体蒙着悲伤的基调。可是因为那场游乐园的冒险，那个回忆便多了几分生辉的色彩。她带着他玩了很多项目，还请他吃了好吃的冰淇淋。
简安看着他手中握着的冰淇淋，已经融化了，她叹了口气，抓着他的手，拿出他手心的蛋筒，找了个垃圾桶扔了，然后拿出手里的纸巾，帮他擦去手掌黏糊糊的冰淇淋。
听上去，这是一道很好回答的问题，可是他发现，他还是回答不出来。
“那我们换个角度，如果今天有个人，他跑过来和你说，你爸爸是杀人犯，他是坏事做尽十恶不赦的坏人，你会恨你的爸爸吗？”
确定他的手上没有了冰淇淋，她才看向他，扔掉旧纸巾，她拿了一张纸巾，擦着他的眼角。
“我不该冲你发火，但……但是……”
她轻轻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