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2/2)
信宿垂眸看着他，不明意味地笑了一声，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道：“张明华的死，一开始不也是意外事故吗？”
林载川道了声谢，又轻声问：“你怎么样？”
从早上刘静跳楼自杀，到现在陈志林指认许幼仪，他几乎一刻都没休息过，强撑了太久，疼起来更加来势汹汹。
他倒吸一口气，忍住了一声到了嘴边的痛哼。
那药油的效果确实不错，抹上去就感觉不太到疼了。
听出他的弦外之音，林载川倏地一皱眉。
这场雨已经下了两天，虽然有要停歇的趋势，但是空气仍然非常潮湿阴冷，林载川早上来市局的时候就不太舒服，一天高强度的工作下来，身体好像没上润滑油就强行启动的机器，每个关节的活动都非常艰涩。
林载川正想问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章斐打过来的电话，风风火火地问：“林队你去哪了？副队把许幼仪带过来了！”
那一眼让许幼仪不自觉绷紧了身体，他从来没见过这个刑警，但这个人的打量让他无端有一种很不舒服、被冒犯的感觉。
信宿收起看热闹的恶劣，从口袋里翻出早就凉透了的小暖水袋，在花盆里倒掉里面的冷水，提起旁边的暖壶，一手拎着往里灌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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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幼仪的脸色微微变了变，眼神发冷地盯着面前的警察。
林载川看他实在不像那块料，忍不住有点担心，“……不用了，你小心别烫到。”
两个气候性病号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一点同病相怜的味道。
那刑警单手插兜，晃晃悠悠走到他的面前，稍微俯下身盯着他，语气含笑又轻挑，“这双鞋好眼熟啊，没看错的话，那天在ktv你穿的就是这双球鞋吧？”
信宿脚步一停，自上而下瞥了他一眼。
那水袋很小，很快就被装满了，信宿拧紧盖子，递给林载川，“下次可以买几个大一点的，放在腿上，雨天会舒服许多。”
林载川隐约觉得他在暗示什么，“事故报告上说，你的父母死于一场意外火灾。”
林载川嘴唇苍白，勉强出声道：“……嗯没关系。”
林载川正在思考一会儿该怎么审问许幼仪，双腿突然从内而外激起一股难以忍受的酸痛，痛的几乎毫无知觉了，让他不得不坐在身后的椅子上。
信宿的声音贴在他耳边响起，阴阴冷冷：“许幼仪，你在把张明华的尸体踢下楼的时候，没想到会在他身上留下罪证吗？”
这是许幼仪第一次来市局。
而刘静已经死了，她生前没有给警方留下任何明确指向许幼仪的线索。
林载川知道他的意思，问：“为什么会受伤？”
这时候林载川的脸色已经很差了，透明到没有血色，从外面吹进来的风好像钢针似的往骨头缝里扎，身上的每一处旧伤都抽跳似的剧痛。
信宿一弯唇，没有再继续刚才的话题，“走吧。”
然后许幼仪意识到，那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傲慢，是他看别人的时候经常有的眼神。
有很多犯罪嫌疑人都会将故意杀人伪装成各种意外事故，火灾、车祸、溺水、自杀……尸体表面看起来别无二致，如果家属不进行尸检，就很难得到真正的死因。
林载川已经对信宿的言语风格有了一定了解——遇到他不想说的话题，他就会很巧妙地跳过去，给出“说了又好像没说”的回答。
信宿冲他一挑眉：“没事，虽然很久不自己动手做这些事了，但也还没被养成废物。”
路上看到一个看着病殃殃的、但长相出奇好看的警察——如果不是他身上穿着警服，就那一身气质，那一双顾盼含情的凤眼，甚至像个在夜店里做不法生意的“少爷”。
他忍不住轻微皱了下眉。
“十多年了，早就盖棺定论，何必再去翻那些陈旧骨灰。”信宿打断了他的话，轻松一笑，“而且，我非常乐意接受他们死于火灾这个说法。”
信宿直起身，眼底的思绪看起来轻而渺远，他轻声说道：“其实我也一直很讨厌雨天。”
信宿和善地一笑，“托林队的福，现在还没什么感觉。”
信宿稍稍沉默片刻，又开口道：“也不止是这个原因。你应该调查过我的家庭背景吧，我是张同济的养子，而我的亲生父母死在一个雨天。”
……这么想想，也就不计较林载川当年亲手伤他的事了。
林载川回复道：“在办公室。先把他带去审讯室，我马上就过去。”
信宿身上也有伤，他当然很明白那种感觉，而林载川的痛楚大概是他的千倍万倍。
林载川却听的心里一震。
“他们在我还很小的时候就不在了。时间过去太久，如果不是照片，我可能早就遗忘了他们的长相。”信宿垂着眼，几不可闻轻声道，“但还总是会想起那个令人讨厌的雨天。”
林载川神情凝重而认真地望着他，“信宿，如果你觉得你父母的死因另有隐情，市局可以——”
他说话时声音很平静，好像只是随口说了一句不值一提的小事。
信宿想了想，说：“唔……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小小代价。”
他看起来好像还不知道陈志林已经把什么都供出来了，郑副队可能根本没告诉他，一路上还有闲心维持一张人皮，得体又有礼貌地跟遇到的警察打招呼。
他记得，当时信宿的档案上记载父母死亡原因是“火灾意外身亡”，在雨天发生火灾……
信宿看他紧皱着眉头、竭力忍耐的样子，就知道肯定是以前留下的病症又发作了，这人抱着手臂端详了会儿他隐忍的模样，观赏够了，才假惺惺地问：“队长，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