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节(2/2)

    贺争在旁边看着他打电话,不知道对面的人说了什么,以至于看起来有些沉重消极的林载川突然完全站直了身体,一句话都没有来得及跟贺争说,转身下了楼梯,很快就看不见他的踪迹。

    “以后的时间还有很多。”

    信宿在一年之前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个人间竟然还会有他万般留恋的东西,让他千般不舍、唯恐求不得。

    “不要害怕,小婵。”他嗓音极低,混着沙子似的,“无论走到哪里,我都不会让你孤身一个人了。”

    信宿弯了下唇:“当然了。”

    最乐观最乐观的情况也只有50的存活率。

    信宿迟迟不肯手术,还是拖到了不得不开颅的这一天,再不处理掉脑子里的血块,他是真的会有生命危险——这时信宿闭着眼睛躺在病床上,身体看起来分外单薄,被子下面的身体没有什么弧度,整张脸庞都没有一丝血色。

    林载川骤然起身,信宿竟然醒了过来,微微睁开眼看他,一双漆黑的瞳孔里映着他的身影。

    ——所以不要担心,即便跨越生死,我也会回到你的身边。

    你的结局就是我的结局。

    信宿的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

    无论你选择人间还是地狱,我都会陪你走下去。

    看到林载川进来,裴迹喊了他一声“林队”,而后正色对他说道:“信宿的身体情况你也知道的,已经不能再等了,至少提前一天准备开颅,所以最早也要后天才能进行手术。”

    “有哪里觉得不舒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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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他今天手术,刑侦队的很多同事都来了,公安局正副局长,张同济也在手术室门口等着,就连信宿在公安高层的最高领导都亲自乘坐飞机赶来。

    事到如今他已经完全不怀疑林载川会跟他同生共死,如果他没有从手术室里走出来,那么林载川恐怕会直接买下两块相邻的墓地,在亲自处理完他的全部后事之后,跟他躺在一起。

    “手术中”的红灯一直亮着,暗红色的灯光落在走廊上,让人感觉到一种无端而沉重的压抑感。

    林载川轻轻抚摸过他的脸庞,问他:“你想看到我吗?”

    林载川的情绪看起来极为平静,只是把额头轻轻贴在他的额头上,在他的耳边问:“为了我,你愿意留在这个世界上吗。”

    是一个极轻极轻的吻。

    只是裴迹没有想到信宿的情况会恶化的这么快,直接在张同济的病房里失去了意识,马上被人“移驾”到了隔壁加护病房,但裴迹已经基本做好了手术准备,也不算措手不及。

    不想让载川担心,于是他又闭上了眼睛,轻轻说道,“我还有一点困,载川。等我睡醒一觉,还可以再看到你吗?”

    接到裴迹电话后的二十分钟林载川就来到了医院,一路风驰电掣进了住院部,找到了信宿病房里的裴迹。

    第二天上午八点,信宿穿着一身无菌服被推进了手术室。

    耳边一阵极为细小的气流波动,一道微弱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太过分了,竟然这样威胁一个虚弱的病人。”

    毕竟他们两个人已经都没有什么不得不完成的“遗憾”了。

    裴迹这段时间已经在着手准备信宿的手术了,他联系了许多海内外这方面的专家朋友,跟他们一起确定开颅方案,尽可能把手术中存在的风险降到最低——

    信宿这一睡,就整整昏睡了一天一夜,各项生命体征都非常稳定,但是一直没有醒过来,看起来简直像个植物人。

    裴迹离开后,林载川将他有些微凉的手指握在手心里,久久一句话都没有说。

    信宿本来在医院里照顾张同济——虽然他本身就是个病秧子还需要人照顾,有几个护工在他也帮不上什么忙,最多就是一个精神吉祥物的作用,在张同济的身边时不时跟他说两句话。

    “……不知道他在手术前能不能醒过来。”

    林载川轻声道:“不会。”

    信宿眨了眨眼。

    “我还想要再多爱你一点。”

    时间走的分明是很慢的,可没有人察觉到时间的流逝,似乎已经失去了“时间”这个概念,张同济实在是太紧张了,手术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就被送到病房里吸氧,吸了会氧又自己走了出来,领导们在远处来回踱步,刑警的脸上也都万分焦急,章斐都忍不住掉起了眼泪。

    所以无论怎样……

    贺争:“………”

    他没有告诉林载川,他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了。

    不用再重复听一遍刚才的话,应该也算是好事吧。

    林载川道:“那就会看到。”

    突然感觉到林载川的手轻轻抚摸他的脸颊,柔软的触感压在他的唇上,一触即分。

    相比之下,林载川的神情竟然是最平静的那个。

    信宿心里无声叹息。

    信宿没有睁眼,慢慢抬起手,碰到林载川的脖颈,而后向上,一点点捧住了他的脸颊。

    整个走廊上挤满了人,但是却出奇的安静,几乎听不到人交流说话的声音。

    信宿其实睡不着,闭着眼装睡,脑海中充斥着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

    这场手术由裴迹亲自操刀,他是最了解信宿身体情况的人,还叫了他的师兄和师姐到手术室坐镇——这些人随便拿出一个都是国内顶尖的脑部领域的医学专家,可以说整个国家最出色的脑科医生都在这里了,他们都有无比丰富的经验来面对手术时发生的各种突发情况,可以将可控的风险减少最低最低。

    他是真的舍不得。

    整个手术大概需要六到八个小时,甚至更长时间,做完可能天都要黑了。

    林载川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他明明来的非常急,走到病床上的时候却慢了下来,一步一步走到信宿的身边,在病床上坐了下来。

    “你在这里跟他说会话吧,”裴迹道,“不过别太累了,晚上及时休息,别信宿手术醒了,你再累倒下去。”

    ……这也太犯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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