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冰淇淋(1/1)

    要住院观察。

    得知这个结果时,阮鱼感觉手里的苹果都不香了。

    听到对面的郑医生笑面虎一样的说:“现在还不太清楚哪里出了问题,最好还是住院观察观察。”阮明烛也在那里点头附和。

    小孩子是做不了大人的主,他们只有被主宰的份。

    “那最少要住几天呢?”

    “七天。”郑医生斩钉截铁地道,七天已经是最长期限了,他不想引起阮明烛的怀疑,但同样不想让自己的玩具被人轻易抢走。

    如果住院的话,谁来陪床是个大问题。商量来商量去,最后决定阮程钰白天来,阮明烛晚上来。

    虽然阮鱼觉得自己根本不需要人来陪,但她还是静静看着父子两人在那里争执,很有趣。

    在最终结果确定下来后,她很担忧地望向阮明烛:“爸爸,这样会不会太累啊?早上上班会不会有点太赶?”

    眼里的关切,语气里隐含的纠结和不舍,都让阮明烛的心头涌上一丝丝的甜。

    他俯下身,抚着阮鱼的长发,眼里带笑:“不会。”

    闻言,阮鱼眼中也沾染了喜悦与笑意。

    他们的互动举止早已超过该有的界限,或许阮明烛也明白,但他不在乎。

    等办完住院手续后,日头微微西斜。

    回家前,阮明烛反复向阮鱼确认除了换洗的衣物,还有什么需要带。

    她想了想,让他帮她把书桌上数学的五三给她带过来,另外再加一条毯子。

    跟着阮明烛一起回家的还有阮程钰,一路无言,等到了家里,阮程钰突然发问:“你不是说不管我了吗,为什么还要?”

    阮明烛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想了一会才知道他要说什么。

    “我是说过不管你,但从来没说过要和阮鱼划清距离。”  他笑笑,“你想带她独立是你的事,但她想和我在一起,是她和我的事。你无权替她做决定。”

    阮明烛的确没有说过,但他想过。可那种想要划清念头的想法在对上阮鱼的眼睛的那一刻,在她趴在自己肩头哭的那一刻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无法拒绝这洋溢着青春与直白的爱意。

    在年龄和阅历面前,年轻人的莽撞与冲劲显得幼稚无比。

    阮程钰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半天才憋出一句骂人的话:“畜生。”

    “呵,无所谓,你也是畜生的儿子。”说完,阮明烛扬长而去。

    阮程钰发觉这句话有点奇怪,但没有深想。他只清楚地认识到一件事,他是被抛弃的那一方,

    阮明烛和阮鱼都“抛弃”了他。

    他可以接受阮明烛再娶,也可以接受阮鱼有喜欢的人,但他们俩绝对不可以,绝对不行。

    除却难以逾越的伦理道德,最关键的是,他算什么呢?

    阮鱼失踪前,他觉得这个家最后也是最好的结果就是,他们日渐长大、各自成家,而后日渐疏远,却又会在每个节日相聚、共庆佳节。

    阮鱼失踪后,虽然情况变得复杂,但最差也不过是三个人分崩离析,永不相见。

    但为什么会是现在这个样呢?唯有自己被剩下、被排除。

    三角形是最稳定的结构,这句话放在几何学里是真理,放在人身上就是狗屁。

    嫉妒、仇恨、情欲、占有欲、渴望被偏爱……人心的复杂如丛生的葎草会紧紧缠上位于顶点的三个人,直至“皮开肉绽”、惨淡收场。

    夏天下午三四点的太阳虽不像中午那般刺眼、强烈,但依旧烤得人难受。

    坐在病床上的阮鱼百无聊赖地望着窗外蓝白相间的天空,空调吹出的冷风让房间的温度不冷不热。

    她在想,其实自己也挺幸福的,能够在盛夏觅得一处阴凉,不用汗流浃背的为生活所苦,可以安安稳稳地呆在单人病房里养没有那么严重的病,不必忧心金钱,也没有烦人的苍蝇来扰。

    所以,她该知足的,对吗?但为什么要知足呢?

    脑海里又浮现出妈妈躺在病床上的画面,当时觉得没什么,唯一害怕的就是阮叔叔会不要自己,甚至在同学安慰她不要难过时,她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

    直到开家长会时,阮叔叔坐在了妈妈的位置;放暑假前老师提到要让家长在防溺水责任告知书上签字;偶然一次逛街看到五六岁的小孩在地上撒泼打滚,让妈妈给他买奥利奥味的冰淇淋……

    那时她才恍然惊觉,妈妈永远都停留在了那年春天,永远都不会醒过来了。

    有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想不通,妈妈为什么要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警察调查结果说是抑郁,推测可能是无法从家暴阴影中走出。也是从那时候她才知道,妈妈这三年来一直定期去医院治疗抑郁。

    但她还是想不通,被她亲爸打得那么惨时,妈妈都为了她咬牙忍下;同样为了她,即使被人  骂不守妇道、不安分,也毅然离婚改嫁。

    妈妈常说:“我在这世上没什么盼头,唯一指望的就是你啦,我得看着我家闺女长大成人啊。”

    那么爱她的妈妈为什么会自杀呢?

    郑负雪推开门就看见阮鱼坐在病床上往外看,他想起来之前在鸠巢时,她就喜欢趴在窗户上看天。

    他笑着走到病床前:“在看什么呢?”

    “没看啥,只是好想吃……”

    “奥利奥味的冰淇淋?”

    阮鱼听到这话立马惊讶转头看他,“你……你怎么知道?”

    郑负雪挑了一下眉:“猜的,家里的小孩每次想吃冰淇淋的时候,就趴在窗户上往外看,说云像冰淇淋,想吃。”

    阮鱼眼睛睁得比之前更大了,“你有小孩了?”

    她有点不信,单从外表和举止来看,很难相信这人是个“成熟稳重”的父亲。

    “当然不是,只是亲戚家的小孩,不过也是我家的小孩,我的小孩。”

    阮鱼理解不了这句话,只觉得他在乱七八糟的胡说。

    那医生又笑笑:“不过,这次你怎么不怕我了?”前几次同他见面时,阮鱼的背总是绷得直直的,眼睛也是看他一会儿就看向别处,连三秒都撑不过。

    可这次她很放松,很自在。

    “因为我爸爸一会就来了。”阮鱼扬起头颅,像是有了什么依仗。

    “但他只是你继父,不是吗?”金丝眼镜框背后的眼睛有点不怀好意。

    阮鱼本来不太肯定,但现在有了八分把握,“你认识我爸爸吗?你和他有仇?”

    “当然不是,我只是……”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阮鱼堵了回去,“只是关心我?可我又不认识你,而且从我们见面开始,你就一直有意无意说我爸爸坏话,明里暗里的暗示我失忆是和我爸爸有关。”

    “除了你和我爸爸有矛盾,我想不出第二个理由。”

    “你当然不会认识我,因为……”

    “因为我失忆了?”阮鱼再次开口打断对话,“如果你真的认识我并且像你嘴中那么熟的话,你不会不知道我……”说到这儿,她突然停了。

    这反而激起了郑负雪的好奇心,“不会不知道什么?”

    阮鱼抿了抿嘴,深吸一口气,装作鼓起最大的勇气,用最小的声音道:“不会不知道我很喜欢他、仰慕他。”而后画蛇添足般补了一句,“因为他是我爸爸。”

    “当然知道,所以我是故意的。”郑负雪皮笑肉不笑,“在劝你悬崖勒马。”

    “那既然你是我补习老师,我爸爸为什么不认识你?”

    忽然,郑负雪凑近阮鱼,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另一只竖起食指停在自己的嘴边,“嘘,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不要告诉其他人。”

    “你知道程素因吗?”

    阮鱼点了点头,睫毛扑闪扑闪的。

    “我暗恋她,但她喜欢阮明烛。出于情敌心理,找人要了他的照片。之前只是恶作剧,现在不会了,所以不要说出去,怪丢人的。”  他依旧捂着阮鱼的嘴,继续说,“否则,我也会把你的秘密说出去,知道了吗?”

    阮鱼又点了点头,很小声的道,“那你给我补习这事是真的吗?”

    感到她要说话,郑负雪捂得不那么紧了,只是手还没有放下来,“补习是假的,认识是真的。我家小孩跟你上的一个辅导班,你们俩经常骗我请你们吃饭。”

    这恨恨的语气,再配上假装生气的表情,惹得阮鱼边笑边点头。

    “好啦,你好好休息吧”郑负雪拍了拍她的头。

    “你不给我买奥利奥味的冰淇淋吗  ?”阮鱼仰头,嘴角微勾。

    “不了,你亲爱的爸爸一会就回来了,我才不要当哄骗小孩的怪叔叔,哼。”说罢,傲娇离场。出了病房门的郑负雪,脸一下子就阴沉下来。他看了看刚才捂着阮鱼嘴的那只手,回味着她的呼吸将自己的手心润湿。

    我当然知道你最喜欢、最仰慕的就是阮明烛,不然你也不会失忆,更不会被绑到鸠巢。

    而病房里的阮鱼依旧笑着,她当然不信郑负雪说的那些话,反正她失忆了,当然随他怎么说。

    不过有一点是确定,不管是情敌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他们俩有仇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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