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节(1/1)

    魔笑了,说:“是,那时我就在这里,就站在你如今的位置上,我重启了所有的时间,我要的是一切未然,要的是因果倒错,要段折锋重新认识我,要我们一无所知,所谓的命运颠覆重来,要这冥冥的天道……烟消云散!”

    断离恨(7)

    江辞月说:“你疯了。”

    “不疯狂,便不是魔。”魔笑了起来,那笑容中依稀还能看得出江辞月的神采。他直视着“自己”片刻,眉心中陡然亮起一道剑影。

    从那光中出现的,赫然是一柄残破的断剑。

    那是生剑无欺。

    魔以双手捧着断剑,凝视江辞月:“段折锋算漏了一件事,他此生唯一算漏的事,便是我。是我一剑杀了他,却也是我令时光倒转,一切重来。”

    江辞月喃喃道:“但我没有做到,我依旧……没有做到。师弟已经走了,他骗了我。”

    “不。”魔缓缓地说道,“有一件事只有你能做到——只有他信你,重你,爱你,与你共历生死而不渝,你们才能做到。”

    他伸出手,而江辞月忽有所悟,只觉得心头一颤,自己已经抓到了这场死局当中唯一的生机。

    ——山海绘卷。

    绘卷缓缓展开之时,魔说:“他从来不信山海绘卷,不信世间能有双全法,他只是信你。”

    江辞月看着眼前这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容,反问道:“他不信你?”

    “我杀了他。”魔淡淡地说,“我们互不相欠,如此而已。”

    “他在哪里?”

    “在这里。”

    魔忽然笑了一笑,那张脸上浮现出一个江辞月从未有过的明朗笑容,他伸手将无欺残剑丢进了江辞月的怀里。

    江辞月一时怔忡,下意识接过了残剑,下一刻却感觉到了一股巨力涌来,竟是这把残剑上早早被设下了阵法,将他拉扯着向绘卷中坠落下去。

    “你……”

    “江辞月自去寻段折锋了。”魔双手负于身后,神色淡淡,“何必有我?”

    下一刻,山海绘卷合拢。

    而他已转过身,面向此世之末,万顷雷劫。

    ……

    不知数年后,不知数里外。

    “大夫,我还是觉得这梦做得太真了……我们真不是穿越了,然后又穿回来了?”

    几个青年男女坐在沙发上,神色迷茫地问。

    在他们对面,一名美艳非凡的女子身穿白大褂,名牌上写着“高级心理咨询师,余容”,闻言笑道:“这只是群体曼德拉效应,你们在聚会期间喝断片了而已。不用想太多,回去上两天班就自然治愈了。”

    几人还有些不解,有人小声说:“我梦见自己变成纸片人了……”

    刷拉一声。

    美丽的心理咨询师忽然拉开了窗帘,指着外面的太阳说道:“醒醒,太阳只是一颗恒星,纸片人只是骗你们氪金的幻想,你们说的那什么小说,不是也根本找不到吗?要相信科学。”

    科学的阳光照耀下,几人蔫了,陆陆续续道:“谢谢大夫……”

    其中有人觍着脸问:“大夫,我总觉得自己还能修仙,估计是病没有治好。我能和你交换个微信吗?”

    心理咨询师撩了撩头发,风情万种地抛了个媚眼:“我是男的。”

    “啊???”

    不久,心理咨询师送走了这几个难哄的患者,一转身走进了休息室。

    他脱了白大褂,将八条尾巴舒舒服服地搁在凳子上,长吁了一口气:“现在的年轻人啊,动不动就修仙,真是一点儿也不把牛顿他老人家放在眼里。遥想我容雩当年连皇帝都哄得,现在对付几个毛头小子……”

    正自顾自说着,手机响了。

    容雩一看那上面亮着“小鸡”两个字,清了清嗓子才接电话:“喂,丹朱先生……啊是是是,我下个月就回去……那几个纸片人好骗的很,您别担心……对了,替我向龙七先生问好。”

    电话那头,凤凰冷清的声音传来:“他好得很,一连七日没有执勤,昆仑山上有夜无昼,我看他是活得不耐烦了。”

    容雩额上冒出汗来,连忙安抚道:“呃,您先别急,龙七说不定是得了江先生的消息,急匆匆跑下山去找人了……”

    话音刚落,容雩心里突然咯噔一声。

    只听电话那边沉默了半晌,丹朱冷冷道:“一个两个的,干脆都别回来了!我看这灵犀门也没什么传承下去的必要,索性我一把火烧了干净。”

    电话挂断。

    容雩:“……”这凤凰到底什么时候走出青春叛逆期?总觉得自己头发更少了点。

    此时此刻,在阳光普照下的一片海域上,正有一艘古色古香的沦波舟逐浪而行。

    舟中燃着灵犀香,炉上煮着一壶茶。

    江辞月迎着灿烂的日光,检视着手中泛黄的画册。

    书中的这一页正画着一只虎身带翼的凶兽,正是穷奇。

    江辞月看了片刻,低头问:“你再仔细看看,书中所画的和你原型还有什么区别?”

    在他脚边,钻出来一只毛茸茸、黑漆漆的幼兽,哼哼唧唧地口吐人言:“这得问师父……我什么也不知道啊。”

    江辞月扶额,拎起这小崽子,将他安安稳稳地放在茶炉旁,说道:“如今世间仅你一头穷奇,且也不再是从前世界,你万不能再肆意妄为,尤其禁止以原型出现在人前……”

    穷奇蜷缩成一团烤着火,小声委屈道:“知道了啦师娘。”

    须臾,江辞月将画册仔细保养好,卷起一边珠帘,便见天边霞光万丈,日月更替之时已经到了。

    他起身踏入剑室,抬头便看见残剑无欺漂浮于空中,周身散发泠泠清辉,是在吸收日月精华以重铸剑身。

    江辞月新点了香,刚捋起袖子,突然被人从身后抱住。

    “老婆准备将我藏到什么时候?”有人在他耳畔低低地问。

    江辞月颊边微烫,挣扎道:“我说过不准如此叫我。”

    “那叫什么……掌门?小师兄?”段折锋坏笑着,“还是剑主?”

    江辞月大恼:“你怎么做个剑灵也这么不老实?小心我将你关在这里,什么时候学好了,什么时候再准出去祸害世人。”

    段折锋眼神一亮:“如此甚好,不如再上条锁链,只需再有个手机……”

    “……”江辞月无语凝噎片刻,“你休要沾染上那等凡俗习气!每日功课做得如何了!今日剑身又凝练了几许?”

    听说过“功课”两个字,他的好师弟立刻顾左右而言他:“往后岁月还久着,小师兄莫急。总有一日,我再与你行走于浊世中,无一人认识我,无一人在意你,那才是逍遥自在。”

    他所说的何其简单,然而却是他们倾尽一世,方能得到的最好结局。

    江辞月不觉再说不出话来,回过头,与段折锋嘴唇轻触,交换了一个最寻常不过的吻。

    突然,门口传来了穷奇丛影的声音,嘤嘤叫道:“师父师父!我饿啦!容狐狸说今天是星期四,你说他是什么意思!”

    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就在他闯进来的瞬间,段折锋随手一指,将桌布直接盖在他脸上。

    丛影:“……”

    江辞月窘迫地咳嗽了一声,掩饰道:“我们正在商量要事,下次你进来前先知会一声。”

    丛影仍旧盖在那张布下面,一动不动,幽幽地说:“谢谢师娘,我只是年轻,我不是蠢。就算看不到,我也知道你俩天天亲亲又贴贴,贴贴又亲亲……唧!”

    段折锋将他提着脖子攥了起来,笑道:“知道你师娘面皮薄,还这样说?”

    小穷奇凌空挥舞着四肢,大叫:“师父我错了!”并与此同时划出一条优美的抛物线,被丢出了沦波舟,发出噗通一声,溅起好大一蓬零分浪花。

    月已尽出,星垂四野。

    沦波舟在静谧的海上,划开荧光色的波纹。

    师兄弟二人迎着海风,看了一阵月亮。

    江辞月道:“听闻西边有魔龙的消息,只怕是合浦龙君心气难平,想在此世做些什么……”

    段折锋叹气:“掌门师兄,这风景这么好,你先停一停你那忧国忧民的心思。”

    “好罢。”江掌门纳谏如流,果然停了一停,回过身亲了亲段折锋的嘴角,“听说爱琴海的风景更好,我们明日便出发吧。”

    段折锋果然被他哄得高兴,“嗯”了一声,正待继续。

    就听江辞月道:“正好魔龙就在那周边,我们顺路去探查一二。”

    段折锋:“……”

    江辞月:“待做完这个任务,掌门给你发手机,最新款的。”

    段折锋一手扶额,哑然失笑。

    江辞月于是想了想,又说:“任务期限是一个月,若能提早完成,剩下的时间我便归你。”

    突然,段折锋抬起手,捂住江辞月的嘴,笑道:“这可是你说的。”

    江辞月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有种不妙的预感:“你不能还与那魔龙有所联系吧?!”

    段折锋慢条斯理道:“我只是做了你的剑灵,又不是再不做魔尊了。小师兄,你最好把我看紧些。”

    江辞月深深叹了口气,果然伸出双臂,紧紧环着他的脖子,低声道:“看来我的首要任务,永远得是看守你了……混账师弟!”

    说到这里,他们凝视着对方,不禁再次凑近了唇瓣。

    小穷奇刚从海里爬上来,浑身湿漉漉,看见这一幕,沉默中自发自觉地倒回海里。

    “噗通!”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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