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2/2)

    她倏地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笑得乐不可支，笑得冯俊成不知所措。

    冯俊成吞咽后正色道：“你不一样，你有着落。”见青娥眼波狐疑，他鼓足了气，“待明年春闱我考取功名，定然不会留在江宁，届时我带你走可好？”

    青娥眼底佯装的狐媚劲儿霎时一扫而空，怔然看向了冯俊成。

    “因为什么？”

    当着他的面装上半扇门板，没看见他似的，合上账目，掀帘去到后院。

    冯俊成颔首，到底年岁不大，俊朗的脸孔浮现些微担忧之色，显然是将埋在心头的话都说出来后，又感到有些不堪重负了。

    “和离？”青娥倏地笑了，耳后的小红果跟着轻颤，冯俊成看见那串红彤彤的茱萸，像是看见了自己随她波动的那颗赤红的心。

    “如实说的，说你在花楼里吃醉了酒，回家不慎让冯老爷逮着，罚你跪了三日祠堂。”青娥将他上下看一看，温和地笑，“想来是花娘的酒更香甜些，一杯杯将成小爷劝得找不着北。”

    他没有抱回来，青娥后背空落落的，仿佛已预见了将来撕破脸皮，必不愉快的离分。

    “好不好的你现在都看到了，没人上门寻仇就是好。”青娥抬眼将他睃视，轻描淡写道：“别这么看着我，我又没怪你什么，望春都和我说了，我晓得你走不开。”

    怎知一考便中，叫他自己也措手不及。

    他本没有如此决心，但近来有些事叫他感到力不从心，或许只有在会试出类拔萃，进京谋得一官半职，他才有底气为青娥和他自己谋条前路。

    说着鼻尖泛红，眼眶里蕴满泪水，我见犹怜，青娥抽噎着背过身去，“还当你是不一样的，其实男人哪有不坏的，全都一个样！”

    一是他从小顽劣，比起读书更爱取乐。二是他去岁备考的确不够用心，想的是别人四五十岁未必能中，他即便中不了，三年后再考也才二十二岁，有大把辰光可以挥霍。

    怎知冯老爷冷哼一声，本来消了的气又顶高来，“夫子之所以那么说，是看在你去年侥幸在乡试之中脱颖而出，你当真以为来到会试还有这般好运？”

    冯俊成宛如玉像清隽的脸上泛着些微紧张，他派人到赌坊打探，赵琪此时还在宝局上分不开身，所以才选这个时候到访。

    冯俊成见她因为自己伤了心，心里有万分歉意，上前道：“我吃多了酒，是…是因为你。”

    有度，一看就是拿小憩做借口，睡到一半从家里偷跑出来见她。

    细瘦的胳膊环住了流畅劲窄的腰身，在感受到他身体难以自持的僵直后，又缓缓松开，满怀期待地将他仰视，梨涡绽笑，用算计和轻佻掩饰她的动容。

    这是第一个连手都没牵过，就先向她承诺的男人。

    “不想说不必说。”青娥语气轻快，摇摇头站起身来，“是我僭越，少爷何需向我解释，你即便再也不来了，我也不能闯到冯府去追根究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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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什么继续下去的必要，她好歹也是要脸的。

    为了早些结束这通教训，冯俊成只好承诺，“儿子知错，请父亲放心，今次之后我定刻苦勤学，绝不浪费时间在无关紧要的事上，全心全意准备明年会试。”

    青娥心中暗喜，却先按捺欣喜，轻哼了声。

    身后人没动静，她又回眸道：“来呀，当心让人瞧见。”

    冯老爷将冯俊成中举归为侥幸，原因有二。

    青娥又“嗤”地笑出来，低下头，眼眶却是真的红了。

    青娥趴在柜台百无聊赖，叫了那人进来，用一杯菊花酒换一枝红果，茱萸新鲜饱满，衔在口中折下半段，簪在脑后鬅头上，比金子贝母都漂亮。

    青娥笑够了，吸吸鼻子，举目望向他，“你就是为着此事借酒浇愁？”

    冯俊成一怔，“望春她怎么和你说的？”

    别看她此时还有心思打扮，冯俊成不露面，她早已乱了阵脚，强作镇定找事来做，心想等赵琪回来就要他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青娥绞弄发丝念念有词，正盘着账，一抬眼就见他在门外不尴不尬地站着。高挑俊朗的小公子，身穿绀蓝色的绫罗交领袍，不着饰物，松弛

    分明都不抱希望了，傍晚冯俊成到底步履蹒跚地出现在了铺门外。

    青娥柔声道：“那少爷可要金榜题名，带了我走。”

    冯俊成避而不答，目光闪躲看向旁处问：“既然大嫂这几年过得并不愉快，可曾想过与赵大哥和离？”

    小少爷还欲说些什么以表真心，她上前半步，张开手臂轻轻抱他，将他嘴边的话语打断。

    她将脸慢慢贴上他战鼓擂擂的胸膛，轻声问：“少爷不抱抱我么？”

    冯俊成登时语无伦次了起来，平时多伶牙俐齿，现在就有多笨嘴拙舌，面皮涨红着，“我那日是从秦淮回府不假，可我是去喝酒送行的，没有招惹楼里莺莺燕燕的姑娘们，我吃多了酒是因为——”

    “和离是你们大户人家的讲法，我们小门小户嫁过一次再难谈婚论嫁，就是丈夫再不合心意，也只当下错赌注，赔进一生。我与他和离了，着落在哪？嗯？你说呀。”

    青娥错愕回眸，眼中泪盈盈的，“怎么就成了为我？”

    秋乏日短，外头有人挑担卖茱萸。

    冯俊成痴愣在了原地，本来多机敏的人，忽然多出几分傻气，颔首答应，“好，我既答应了你，就一定兑现。”

    “因为……”

    青娥问：“你带我走，是要将我买在身边做个奴婢？和岫云紫莹一起争你的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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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心念念的人就在水井旁候着，身子微拧着，衣料紧贴住孱弱的腰身，是触手可及一抹婀娜的影，他却别过眼去。

    青娥用眼梢悄悄觑着冯俊成，见他跟来，于是站在院里的水井旁，旋身坐下去。

    冯俊成固然喜欢青娥亲昵的接触，可他还有大好的前途，又知礼义廉耻，不可能分不清轻重，于是腼腆道：“青娥，我说的你大可相信，只是你而今还是他人之妻，我不能与你频繁见面，更不好如此…搂搂抱抱。”

    冯俊成当即摇了摇头，青涩俊朗的脸孔板着，“岫云紫莹是我的两个婢子，何故提起她们？是望春闲暇和你说的？你不要多想，我待她们跟待望春是一样的。”

    “大嫂近来可好？”

    那么露骨地抱着他，他都无动于衷，叫他立地成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