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做过预知梦(1/1)

    “宁宁做了什么梦?”男人沉哑的声音竟莫名叫人心悸。

    “哗啦啦”的水声不断响起,原是他用手撩起热水淋在少女的肩头,生怕她着凉。

    李康宁抬眸望他,心头蓦然涌上个疑惑——

    从霍集之女穆娜今日的表现来看,她对裴翊之可谓是爱慕崇拜有加,在她面前都毫不掩饰。

    偏生在她的预知梦里,裴翊之却是死在平定霍集之乱的战场上。

    还是受敌军万箭穿心而死,这摆明是被赤裸裸地针对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虽说李康宁的预知梦宛如亲身经历过一般,但并不是完整连贯的,而是断断续续的。

    好比她梦见了与裴禹瑾那表里不一的假世子成婚,却丝毫没梦到任何与他同床的画面。

    她之所以会知晓裴翊之战死的消息,也是因为他在梦里是她的小叔子,丧报传到了她这个长嫂面前。

    再详细的内情,她也不清楚了……

    “你相信世间有预知梦嘛?”李康宁听见自己微微沙哑的声音响起。

    “相信。”男人不假思索回道。

    李康宁微微一怔,“为何?”

    裴翊之眸光微暗,抿唇不语——

    三年前,公主在燕山遇害的当夜他就是做了个预知梦。

    他惊醒过来后心跳如擂鼓,也不敢耽误哪怕一分一秒便马不停蹄上山去寻梦中的陡坡。

    不亲眼去看一遍,他根本无法定下心来。

    偏偏就是叫他看到了毕生最痛彻心扉的一幕……

    李康宁迟迟没得到男人的应答,又忽觉眼皮子如有千斤沉重,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裴翊之胸口微痒,垂眸一瞧,是少女头顶散乱的发髻在他怀里蹭了蹭。

    因担心清洗时会弄湿了公主的乌发,他每回都会提前帮她把柔亮浓密的青丝高高挽起。

    他不自禁地低低轻笑,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世间最好的姑娘,此刻就在他的怀中熟睡着……

    *

    次日,午时整。

    李康宁缓缓睁开眼,另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正和她在干对着眼。

    清脆如银铃的女童笑声响起,“瞌睡虫姑姑终于醒了。”

    “要用午膳啦,姑姑快起来罢,不然姑姑的肚子要饿扁了!”

    李康宁揉了揉眼睛,这才坐起身来将小侄女一把拉进怀里,“荣荣你是什么时辰醒的?”

    小曦荣眼珠子转了转,“好像是辰时!”

    她昨夜睡得早,今晨醒得也早,已经用过早膳了。

    见姑姑一直没醒她也不吵不闹,就坐在床边安安静静玩九连环。

    李康宁心底骤然一紧,“那你可见到你姑父了?”

    “没有。”小曦荣茫然地摇摇头。

    李康宁这才暗暗松了口气,幸好没叫侄女瞧见了她与裴翊之同睡一殿……

    待她梳洗更衣完毕,便同小侄女一块儿用午膳。

    经过昨夜的一番敲打,许氏比平日更毕恭毕敬了数倍,老老实实立在小郡主身边伺候着。

    李康宁定眼望向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许氏心底一阵发虚,给小郡主布菜的手都不禁颤了颤——

    这公主殿下平日里一副稚气未脱的模样,陪小郡主玩耍时更是笑容可掬。

    昨夜厉声呵斥她的时候,竟有几分当今圣上的威仪,叫她背脊不住发寒……

    “许妈妈,我要吃肉肉。”小曦荣小嘴微撅着撒娇。

    许氏回过神来,急忙和颜悦色回道:“哎,好,妈妈这就给你多夹肉肉。”

    她还细心地将夹来的芙蓉鸡片用剪子剪碎些,再放进郡主的小银碗里,好让她用杓子挖着吃。

    李康宁垂下眼眸,这许氏照料曦荣多年,日夜陪伴,昨日那番“视如己出”的话虽是僭越,倒也不似作伪。

    可她到底还是打从心底认为照料皇长孙的张妈妈比她伺候小郡主有出息多了……

    思及此,李康宁不免想到了更深一层。

    世间男尊女卑的固有观念到底因何而起呢?

    孕育生命的明明是女子,偏偏却以男子为尊?

    许氏认为伺候皇长孙更有出息,不就是因为小皇孙有可能是这大周王朝的继承人?

    李康宁思绪越飘越远,民间女童备受苛待,归根到底,也是因为她们不是家中的继承人罢?

    脑海中像是快触及到什么,却很快又一闪而过,她还是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

    *

    京城北郊,黄沙掺着风雪漫天飞舞。

    裴翊之天没亮便从宫里启程前来卫所当值了。

    前些日子因他初来乍到,又是天子女婿,都司指挥使廖大人隻给他安排了些不轻不重的杂务。

    今日廖大人忽然命人搬来了一大迭册子,“这是今年以来的军需帐目,如今临近年尾,也该盘一盘帐了,这些帐目你五日内盘出来罢。”

    裴翊之任正四品指挥佥事,本就是协理指挥使管理军务的,指挥使吩咐之事他自然要照办。

    只是他虽识字,并没有正儿八经念过书,更不懂如何打理财务。

    他倒是镇定自若,当即应承了下来,“廖大人可否让下官先看看历年是如何盘帐的?”

    廖大人挑眉,“自然可以。”

    临近日落,裴翊之还在衙署内全神贯注钻研历年的帐本,并尝试着提笔模仿。

    “裴大人可在?有人来寻您。”一个专门跑腿的小衙役在外头探头探脑的。

    而他身旁立着个头戴暗色幂篱的女子。

    裴翊之眉宇微蹙,冷声问:“是何人来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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