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夺(1/2)

    金色帐幔外,鸦鸦跪着一群太医与侍从,殿内氛围压抑到一绷即断。

    淳贞女帝躺在锦被下,脸色蜡黄,仰首望那盘着金线凤鸟的帐顶,嘴中不时轻声哼说着甚么。

    “陛下,皇太女殿下回来了!”门官内侍带着哭腔激动的喊道。

    淳贞女帝眼中重又聚满了光芒,费力地转首望向门口,见到龙玉清身影的那刻,她露出如释重负的笑。

    “母皇!”龙玉清三步并作两步过来,跪在榻下握住女帝的手,眼也不眨地打量着女帝,神情悲痛。

    女帝用眼神挥退左右,寝殿内只剩了她们母女二人,女帝才喘着问:“如何了?”

    “一切都已部署好。”

    淳贞女帝像是释然了,神情在这一瞬放松,好不容易凝聚起的精神气像流走的沙子,开始一点点散掉。她从喉中发出遗憾的叹息:“清儿,我不能与你并肩作战,却留给你这样一方乱局……”

    龙玉清看起来很淡然,握紧了淳贞女帝的手说:“该来的总会来,母皇已为我拖延了足够长时间休养生息,现今朝廷才有资本与八王一决雌雄。”

    淳贞女帝想说的还有许多,也有许多担忧,可她的力气已不够,她喘息了一会,眼珠转动殷殷望向龙玉清:“好好照顾克明。”

    龙玉清眸中有寒光闪过,她没有立即应答,沉吟道:“若他立场坚定,能为我死守中山国,余生我自然好好待他。”

    女儿言下之意如此明显,女帝不由得心惊,她虚弱地笑,试图掩饰甚么:“克明是你胞弟,无论如何都会为朝廷守住第一道关卡。”

    龙玉清垂眸听着,忽而抬首,直直望向女帝:“若他真是我胞弟,我也不会煞费苦心去中山国部署那样多事项。一个低贱乐侍的种,有甚么资格称为我的‘胞弟’?”

    女帝眼底呈现出一丝裂隙,许久才长叹口气,声音苍老了许多,像是认命般:“你果然已经知道了。”

    龙玉清冷酷地笑:“待我平复藩王叛乱,我便将那个低贱男人戮尸、挫骨扬灰。若克明识大体能在此战立功,我自会封功行赏,当他是胞弟一样对待;可若他背叛我,我便让他为母皇陪葬,省得母皇一路孤单。”

    淳贞女帝甚为惊骇,剧烈地咳了出来,瞬时几缕鲜血喷到锦被上。她想说甚么,可又如此无力,想做甚么,可究竟甚么也做不了了。

    这一切冥冥中也许是报应。

    良久,淳贞女帝满嘴鲜血,气若游丝地解释她人生中唯一任性的一件事:“克明只是个意外,是我为了气你父君……”

    龙玉清狰狞地吼住她:“背叛就是背叛!我恨透了你!也恨透了克明!他活着,在这世间喘着,便是对我和父君的侮辱!我待他已够有情有义了!”

    这激烈的态度令淳贞女帝受了更大的刺激,本就孱弱的身子愈加摇摇欲坠,她剧烈喘着,瘦若枯木的双手抓紧了被单。

    龙玉清站起来,坐到榻边俯视着她,轻声说:“母皇,你安心去罢。我会好好经营大夏国江山。”

    淳贞女帝已说不出话来,可她用眼神渴求着想再抱一抱龙玉清,想抱抱她与此生至爱的唯一女儿,龙玉清却只是握住了她的手,她立即用全身力气攥住女儿,像是在用最后一丝力气为女儿祈祷,祈祝上苍保佑女儿和大夏国。

    掌中枯瘦的手渐渐松了力道,热度也凉了下去,龙玉清起身,为淳贞女帝阖上双眼。

    现在不是悲痛之时,龙玉清静立片刻,仰首收了收不断溢出的泪水。擦干眼泪,她很快调整情绪,立即唤进了梅鹤亭。

    梅鹤亭望着榻上没有了气息的女帝,眼神又在龙玉清脸庞上打了个转,见她并未伤心过度,便放了心,低声问:“殿下打算甚么时候发丧?”

    龙玉清毫不迟疑:“我跟梁世子完婚后,再宣告母皇丧事。”

    梅鹤亭顿了一瞬,含糊地问:“你真要与他结为夫妻?”

    龙玉清根本没将自己放在心上,“容不得我选,我总得先稳住梁国。若齐梁联合,中山国再如铁箍也拖延不了几日。”

    “李赫呢?”梅鹤亭问得更加隐晦,却也更加幽深。

    “道不同不相为谋。我等他来。”尽管龙玉清回得也很隐晦,梅鹤亭却也听懂了,不由得在心中暗叹一声。

    淳贞二十五年,皇太女龙玉清返京第二日与梁世子完婚,封梁世子为凤君,封梁王为梁靖亲王,梁王嫡长子臧匹昀为英德侯,梁国文武百官也俱得赏。

    婚事传到齐地,李赫向京城发出一封八百里加急的信件,焦灼等待中,很快收到回信。

    李赫急不可耐地撕开信封,里面却是一个小小的锦囊,软软的蓬蓬的,装的是两缕绑在一起的黑发。细软沾着清香那那缕,正是龙玉清的。另一缕,来自她的夫君。

    结发同心,永不分离。

    李赫被怄得几欲吐血,“霍”地抬臂将那结发缕扔到地烛上。

    发丝在“劈里啪啦”的火花中化为灰烬,李赫最后一丝希望终于破灭,他仰首,锋利的喉结上下滚动,疯了般朝天发出几声冷笑:“你最好只是在给梁国交待,否则,我让整个梁国为他陪葬!”

    随着满带戾气的话语掷地,他全身凝发出的狂怒真气涌动,上下掀动着他的袖翼,他虽屹立不动,全身却犹如灌满了寒风,衣袂袖角来回鼓动,连发顶金冠也连连颤动,闪着暗沉的金色光芒。

    滴漏连绵不断的“滴答”声中,李赫忽地拔剑砍向铜鹤香炉,只听“嘭”地一声,沉重的香炉断为了两截。

    李赫握着剑,手上青筋凸起,臂上肌肉硬似岩石,似要将那剑柄捏成粉末。

    他胸膛剧烈起伏,像受伤的野兽般粗重的喘息。可不论如何喘息,都感到心内那团燥火难以平息。它不光在他心房处燃烧,也在烧着他的颞颥处和双眼,令他视野所及都是红色,使他脑中发出树干被大火焚烧时“嘎吱嘎吱”的惨烈回音,连绵不断。

    他从未这样痛苦过,更从未被这异样的感觉掌控。可他也感受到了一种别样的痛快。他早想这样,撕破一切伪装,冲出困住他的君子围城,不顾君臣伦理,无耻却又坦然地去争夺他想要的。

    想要的那个女人。

    他闭目,仿佛能看到那翻滚的铁锈红在他全身涌动,一点点将他的清明吞噬。

    再抬首时,李赫一向清明冷静的眸光已充斥着暗潭般的沉色,与从前的他判若两人。

    齐国以女帝性命受要挟为由,声称要“清君侧,救女帝”,矛头直指监国的皇太女,十几万大军压境,集中兵力攻打中山国的壁安城,意图破城直攻央廷。

    北方的赵国与南侧的淮南国响而应之,扯起反旗号称要“替天行道”,南北夹击央廷。朝廷派出马婵将军北上迎击赵国,武魁将军南下截堵淮南国。其他藩国一面与齐赵淮密信往来,一面持续观望。

    齐军兵强马壮,备战充足,将士在外不时喊着号子嘹亮高歌,闹得中山国内人心惶惶。

    同时齐王的亲笔信也送至中山王手中,说淳贞女帝已薨,国已无主,皇太女秘不发丧违背天理伦常,事有蹊跷,呼吁中山王挺身而出,放齐军西进,为生母、为天下主持公道。

    见中山王没有回应,下一封信中齐王直言中山王与皇太女非同父,告知中山王其生父乃女帝表妹府中乐侍,还详细列了许多处证据,并附赠中山王生父画像让其自己看有几分像,信中最后齐王写道:“皇太女早知你们异父之事,之所以隐忍不发是因中山国还有可依仗之处,仅此而已。王侄万不可被‘亲情’蒙蔽双眼,成为他人行不义的棋子,若让丧尽天良之人登大顶,我们皆不得善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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