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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随见他眉头紧锁,却胸有成竹地笑了笑:“少主何必忧心?大姑娘不过是拾些旁人不要的,真正的大头,哪里是那些呢?”

    长随却隐秘地笑了笑,叹道:“少主,近来坊间有传闻,说宋员外和新夫人琴瑟和鸣,十分恩爱呢。听说,新夫人已经在帮着执掌宋家的中馈了。”

    不过今日这事端,许劭瞧着却没那么简单——至少,姑娘吩咐他此事时遮掩不住的怒火,他还是头一次见。

    若真是被逼急了,晏氏那日偷偷跑出去的事……或许便能被她用来大做文章。

    看起来,她似乎比先夫人更加果决冷静,不会将感情寄托在晏老爷虚无缥缈的宠爱上……

    “若是忘了,倒也可不计较,怕只怕有的人不知眉眼高低,仗着在府里有些年头了便拿架子怠慢,才是犯了忌讳。”她调子不疾不徐,却听得那妈妈额头冒汗,忙道不敢。

    晏康眼中顿时一亮。

    静默间,忽地有婢女进门禀报:“夫人,晏家舅爷来了,说想进来瞧瞧您。”

    是以,如今家里的许多事,已经在夫人的掌控之中了。

    “胡家人可没那么好说话,再者漳城即将开埠,到嘴的肥肉,他们怎么肯让利他人?”

    在江州府,真正的地头蛇是胡家。码头上绝大多数的货仓,都掌握在胡家人的手里,且轻易不会外售。

    “少主可别忘了,如今,咱们和胡家也是拐着弯的姻亲了。”

    “……这能行吗?”他有些怀疑。

    最初为姑娘效力,不过是因着先夫人的恩情投桃报李罢了。可这些年,姑娘因着心结不愿踏足江州地界,在做生意上却是一把好手,有时寥寥几语,却能为他指点迷津。二人间纵然只有书信往来,许劭却已是打心眼里敬服于她的手段。

    夫妻若是不和睦,以宋员外的为人,是不可能让她掺和进生意上的事的。

    晏婉宁怔了怔。

    胡氏心中有底气,自是宠辱不惊。

    晏婉宁将菜单子搁置在一旁,转了转手里的红宝石扳指,举手抬足间尽显珠光宝气。

    但胡氏从来通透,晏氏年纪轻又生得有些美貌,能得宠是意料之中,她也早就做好了暂避锋芒的准备。只因前些时日她太蠢,才让自己压了一头。公爹有心抬举她,多少也有敲打大房手伸得太长的意思,她闻音知雅,乖乖地交出些不妨事的权力也没什么。

    这种感觉,不像是作势反扑,倒像是……

    ……

    漳城初见,他发觉姑娘似乎比他想象中的更为成熟一些——即便对成氏母子深恶痛绝,却也能放得下身段示弱,以图后效。

    闻言,管事妈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下首坐着的胡氏,见对方神色平静没什么反应,忙堆了笑脸应是:“奴婢年纪大了许多事记不住,险些误了事,难为夫人想得周到。”

    晏康瞥了他一眼。

    “这道菜腥膻,老爷也有些腻了,近日不可上桌了。”

    胡氏低头喝了口茶,装作没听懂继婆母晏氏指桑骂槐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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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起出嫁前她对晏康累积的怨气,下意识地就要拒绝,可注意到胡氏眼中明显的探究神色,不由心里咯噔一下,话到嘴边就变了:“快去请!”

    嘴上这么说,他心里却知这是个不可小视的麻烦。

    可惜对方大抵是心有顾忌,还是将晏氏好生生地放了回来,倒惹来后头这无穷无尽的麻烦……

    她只是没想到,这个瞧上去一根筋的娇娇闺秀,倒能放得下身段讨好公爹——看来,那日她胆大包天地跟出去,定然是吃了教训的。

    他自然知晓大头是指什么。

    这话一出,夫人也就名正言顺地开始拿主意了——说是打打下手,可人有高低贵贱,夫人再年轻,也是宋家八抬大轿娶进来的正妻,是大少奶奶的婆母,若真让她像个伙计一样的围着大少奶奶转,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和那位相关的人胡氏从来不敢打主意,但借刀杀人的事她还是挺乐意的。

    晏婉宁自觉满意,也懒得搭理她木头似的样子。她已经摸准了在这个家的生存之道——只要让宋镇满意了,她的日子便能十分舒坦,胡氏出身再高,也有孝字当头压着,不敢轻易顶撞她。只是宋镇十分看重他的长子,若真想将大房踩在脚下,她还得早些生出男丁才是……

    赶尽杀绝。

    “呵,她这是准备到时让我的货出不了海?”消息很快传到了晏康耳中,他不屑地冷笑一声,眼神幽暗。

    晏安宁能出高价买入的,多半是这些年胡家出嫁女转售给旁人的,或是一些不争气的胡家子弟瞒着族中悄悄变卖的。

    那些货仓直通口岸,若是买下,定然会留下许多人手看守。丝绸是金贵东西,不可不防那些人到时挡住他的去路,争执起来毁了他的货……即便不至如此,他那些货数目如此之多,也的确需要近口岸的货仓来囤放,否则,耽搁多日也不知能运出去多少。

    他这二姐在家中时最是娇蛮,因着妒心不管不顾地嫁过去了,发现事不如她意,还不知在怎么同人家置气呢!若非如此,也不至于至今没听说她携夫回门的消息。

    这阵子新夫人在府里的风头极盛,压得几位有子嗣有身份的姨娘都抬不起头,没几日还同大少奶奶争夺起掌家权,老爷看在眼里竟也没有责备,只道她年纪小又经验不足,先给大少奶奶打打下手便是。

    许劭当时心中有些怅然。倘若先夫人当年也能像姑娘这般,牢牢抓住晏家的中馈和手中丰厚的嫁妆银子好好过日子,而非几次三番被夫君同旁的女子浓情蜜意刺了眼便郁结于心,如今的晏家,哪里还有成氏说话的份儿?

    晏康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的同胞姐姐晏婉宁如今嫁入了宋家,名义上,已然是宋家长媳胡氏的婆母了。

    不知不觉间,晏婉宁已经将胡氏当作了新的对手——对方骨子里的傲慢让她觉得十分厌恶,被架空怠慢的经历更让她记恨。她一定要努力地往上爬,让宋家这些瞧不起她的人都付出代价。

    对这门明显的亏本生意,晏康原并没抱什么指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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