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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晏安宁在码头的争端似乎已经告一段落——他料定她千里迢迢归来手中定无多余银钱,纵然父亲一时心软有些贴补,到底也不可能能与他真刀实枪地比拼。他砸了一大笔银子,将生丝和码头的库房都拢在了手里,再不怕被人卡脖子告饶。

    不过有句话她说得不错,家中不和,的确只能让肥水流了外人田。

    据他所知,倒是那姑娘先前谈好的生意被晏康插了一脚,弄得下不来台,后来双方还在货仓的事情上狠拼了一场……晏氏这话,很有为了先前他出面求娶晏安宁的往事在他面前上眼药的意味。

    的确算得上是上天眷顾了,但她这个小女子,倒要比顾相爷贪心一些。

    且先前晏康为货仓的事上门想求,他虽照顾晏氏的面子也向胡氏施了压,却没料到胡家那般爽快地答应了,纵然胡家此举未必是因晏氏而起,在他这个做生意的人眼里,却多少觉得娶晏氏进门,的确无形中让家里更和睦了。

    他摩拳擦掌,已然时刻准备着大干一场。

    这念头就像是一把主动递交到别人手中的利刃,只要对方想,随时能毫不留情地刺穿他的心脏。生死交由他人本该让他恐惧愤怒,可他的心里却在隐秘地期盼,仿佛是笃定了,无论如何,她都不会伤他。

    “听闻你弟弟先前低价囤了许多生丝?”

    晏婉宁听了这话只是笑,倾身又喂了宋镇一口,笑意却未达眼底。

    那日被人抢去了大部分带来宋家的银钱,纵然平日里宋镇心情好了会给她送些钗环,却也不过是打发猫儿狗儿似的,值不了什么大钱。

    顾相爷野心勃勃,唯独对这件事,却是那样的容易满足。

    连芳亭服侍的下人个个都屏声息气生怕触了主子的霉头,外头的廊桥上却忽地传来欢快语调打破了这沉寂:“少主!”

    旁人只瞧见他风风光光地青云直上,却无人知晓,他孤苦到连心事都无人可诉。若姜氏真是他的结发妻子,他回京后的那些岁月多少还有个相伴的人,而非是那样固执孤单地摸爬滚打,让亲人享受他的恩荫,却对所有人封闭了心门。

    日光正盛。

    长随乐呵呵地点头,晏康顿时大喜,拊掌长笑道:“走,速随我去码头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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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口中打趣,心间却并无多少艳羡——生丝是讨巧之道,先前少有人能想到津门的火能烧到漳城来,大丝社不向晏康外放,也只是因为猜忌和固权的缘由。而眼下这价格已经炒得过高了,这时候他再下场,只怕会血本无归。

    晏氏姿色上虽稍逊她长姐几分,却也还算拎得清,受些冷遇便很快知道了在宋家立足该依靠谁,倒也不是朽木。

    “你呀你,可别占了便宜还卖乖。让你手底下的掌柜出去打听打听,外头的生丝,可都被炒到五两银子了!”

    “卿卿,言之有理。”

    他正想反问何喜之有,神色就先愣了愣,旋即目光灼灼地坐了起来:“有消息了?”

    晏婉宁抬眼瞧他,看不出喜怒,只得赔着小心道:“倒算不得低价……先前我那姐姐从中作梗,倒是让康哥儿多花了许多银子。家中不和睦,倒叫外人看了许多笑话。”

    自然,即便吃了这个亏他也不至于伤筋动骨,可如此一来,却如同在父亲面前生生矮了晏安宁一截——父亲从来只看结果,无论她是误打误撞还是有意为之,只要最终没有损失,她就是父亲眼里的胜者。

    晏婉宁一袭杏黄的纱制烟笼裙,跪坐在凉亭的软垫上,含笑着将刚剥好的葡萄送到男子嘴边。

    宋镇淡淡看了她一眼。

    作者有话说:

    一晚上说的都是大逆不道的诛心之言,可她全然没在意,她只是,心疼极了这个位高权重的男人。

    宋家是积富之家,时令的葡萄在整个漳城都是紧着他们先送来的,但这还远远不够……

    少年人意气风发,仿佛已经能看到不日赚得盆满钵满,得到父亲首肯的热血场面了。

    然而,也正是同样的理由,令他茶饭不思,愁眉不展。

    这漳城港,自此再不是渔民打渔的谋生的小口岸了,那汩汩流淌的海水,每一缕都将承载着源源不断的金银!

    妇人家的小心思,他不屑于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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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事不可言一日之功,若是能平平稳稳相守到白头,届时再来向老天道一声谢,也不为晚。”

    “这老天真不讲道理,怎么能让我这么晚才遇见您?让您平白受了这么多不容易。”她搂住了他的腰身,像个蛮横的小霸王,语气轻佻,表情却认真:“往后,自有我来疼您。”

    晏康赢了晏安宁固然能让她心中添了些许庆幸,但要说有多愉快,也谈不上。如今的她,比起看晏康盆满钵满,她更想自己敛下些家底。

    顾文堂失笑,眉眼一点点柔和下来,将她按进自己的胸膛。

    宋镇视线在那俯身时被碧色丝绦勾勒出的曲线上扫了一眼,低头吃了一颗,入口倒觉十分甘甜。

    半晌,伸出手轻轻地抚着他的下颌,犹嫌不够,又撑起身子,在他面颊上啄了几口。

    这样的结果,晏康自是绝不愿看到的,因而心里那把无名之火,越发烧得让人焦躁不安了。

    他只是在烦恼,眼下究竟该如何在开埠的事情上分一杯羹。

    盛夏时节,绿叶连天,荷花亭立。

    当日他见晏安宁生得绝美,又是丧妇长女,误以为是个好拿捏的女子才生了心思,却没想到她是这般胆大妄为的性子,若真娶了她,整个宋家怕是要被她牵着鼻子走,拖入莫名的漩涡中……实在是不值当。

    是缠绵缱绻的情话,却让晏安宁想起了前世的种种波折困顿。

    已至六月末,朝廷竟迟迟没放出要在漳城开埠的消息。

    此举似是闺中情趣,凉亭旁列立的下人皆不敢多看。

    若是漳城不通海,那他重金购置的库房将变成毫无用处的荒地,囤积的大量生丝也会因内销冗余得不偿失……

    晏康花重金在漳城府邸打造的连芳亭已到了盛放的季节,然其主人却无心欣赏美景,神色慵懒又漠然地支肘斜靠在墨绿纹香草席的大迎枕上,对着壶口小酌。

    此刻的宋镇看晏婉宁时,心头的满意愈发多了,因而也愿意同她道几句外头的事。

    她听见他闷闷地笑,然后语气十分认真,一字一句道:“我不怪老天,安宁,我想,我能遇见你,能让你对我倾心,已经是它十分眷顾我了。”

    朝廷颁布了新政,这对宋家来说是个大机会,若能利用得当,或许往后在江州府,都无人敢再同他作对。

    晏安宁沉默地望着他。

    晏康有些烦闷地扬眉看去,却见长随笑容灿烂地走了进来:“恭贺少主大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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