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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堤沃王子的牢房前,只见他就像是打从海韵、哈姆两人去见他那天开始就完全没有任何动作似的,在牢房的正中央盘坐着。

    「这倒是超乎我想像的发展。」他微微睁开了眼睛,歪斜的嘴角无力地笑了笑,「大哥,按照计画,你应该是以和平大使的身份,带着犹克多王室的善意而来才对的吧。但你身上穿的并不是王室甲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二弟,你确实聪明,难怪我一直在前线,也能被你玩弄在股掌之中。你在谋略的领域上,恐怕放眼希莲、犹克多两国,都是无人能及的。但人心之细腻,即便是你,也不是简单可以揣度……」乌恩抓住了牢房的铁桿,愤怒斥责着,「你从没有想过要把我的心情、三弟的心情放在计画里,对吧?」

    「那是自然。」堤沃微笑着点了点头,「我的原则,大哥你是明白的。凡对目标无益之举,就算是再怎么看似合理,我断然是不做的。」

    「明白,太明白了。这几年下来,我的部队、我的袍泽……谁不是被你当成棋盘上的棋子来使用的?但是二弟——」乌恩说到激动处,声音更是逐渐大了起来,「就衝着你的这句『大哥』,我知道你还跟从前一样!」

    堤沃望着过度直率的乌恩,眉头只是紧紧一皱。

    「你不要再说了……」

    「你的心中,无论任何时刻,都爱着家人。」

    「大哥,求你……」

    「无论是怎样的父亲,你其实都跟我一样,不曾觉得厌烦过。你爱温暖如太阳的母亲,也爱软弱而胆小的三弟,更别说你从小就对我表现出的敬爱了。是人都感觉得到,你在逼自己成为大家以为的那个『幽色灵狐』!」

    「大哥,不要再说了,你要是继续说下去的话,计画会——!!」

    堤沃难得激动起来,像这样的「灵狐」,无论是盖德里德、格莉德,还是三番两次与之交手的哈姆,都不曾看过。

    「堤沃,我们的母后,是服毒自杀身亡的。她不是被人暗杀身亡的,更不是被你所杀!你想要成为祭品?想要搭上自己的性命,为和平之约牵线?告诉你,只要我大哥还有一口气在,门都没有!」

    振振有词的辩驳在地牢中响彻,眾人望着神情认真的乌恩犹克多,以及表情苦涩的堤沃,陷入了迷茫之中。

    眾所周知,以和平之名嫁入犹克多王室的希莲王国公主席儿希莲,个性天真烂漫且温柔可爱,不仅仅是犹克多王国的温暖,更是希莲王国人民心中的太阳。在她被人暗杀之后,两国战争因此重啟,她的存在,仅仅曾经争取到二十年的和平时光。

    乌恩王子身为「光之雄鹰」,个性耿直的程度简直到了偏执的地步。在这一点上完全不遑多让的希莲代理女王诗妮,立刻就能理解乌恩所说的话肯定有凭有据,而且绝无虚假。

    而这一点,堤沃当然也是清楚的。

    「母后身亡的真相十分曲折,应该只有我和王国医祭克鲁耶老师知道而已。当年母亲知道为了强娶自己为妻,父亲残杀了几乎所有王室的成员,从此深陷于无法自拔的自责当中。最后她死于服毒自杀一事,过度直来直往的你会知道,想必是老师亲口说出的实情。」

    「是的二弟,克鲁耶老先生现在正危在旦夕。」乌恩皱着眉头说道:「永恆女王驾崩的消息传入王城之后,父亲完全陷入疯狂。他率兵亲出,见人就杀,沿途强徵民人成为士兵,一路往希莲王城而来。克鲁耶先生医者仁心,当庭抗命,拒绝成为随军医师,而被父王打入死牢……我前往营救时,老先生请我日夜兼程来找到已成为希莲战俘的二弟你,也把过往的旧事一併与我和盘托出。」

    「父亲竟然——?」堤沃咬牙切齿地一拍大腿,恨恨地说道:「永恆女王的存在,对父王神智影响之大,竟到了这个程度?」

    看他神色凝重的样子,似乎就连「幽色灵狐」也没有料算到,一位自传说时代存活至今的悲剧女王,竟然直到身死之后,仍然影响着两国的命运。

    难道生而为人,就无法从传说时代的遗绪当中脱身而出吗?两国之间无法享有真正的和平,是命中注定的铁律?

    同样追寻着「和平」的哈姆眉头深锁,他望着忧思满盈的堤沃,深深知道这一次由歷战王亲率的狂军并不是已经失去奇族血誓的希莲王国能够简单弭平的战端。如果就这么让他踏平了已烧毁的森林、碾碎希莲王国前线都市杜连,跨越百年时光的征战将无止境地继续延续下去。

    「诗妮女王,我恳求你。」乌恩转头面向诗妮,「请暂时放我二弟一条生路,我愿与足智多谋的弟弟,一起阻止这一场不再有其必要的恶战。倾颓的国家不能没有智囊,待阻止了父王的暴走,我愿意代替二弟成为俘虏……」

    「好了啦,不要再代来代去的了。哎呀,多耀眼的兄弟爱,羡慕死我了。」哈姆一脸无奈地打断了乌恩的话,扭捏又惺惺作态地揪住了胸口,「堤沃殿下为了保下海韵,决定以身殉国。乌恩殿下也是如此,哪像我的王姐,除了想要教训我、处罚我之外,什么也没有。」

    听了哈姆的话,诗妮的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红,但是乌恩就在眼前,再恶毒的训话,此时此刻的诗妮也说不出口。

    「我也有听说三弟也在这里,姆恩殿下、盖德里德先生还有格莉德小姐,你们没有跟他在一起吗?他去哪了?」

    这下惨了——哈姆在心中惨叫着,他求救似地望向格莉德,却只得来一个鄙视的眼神。盖德里德的表情看起来比任何人都还要搞不清楚状况,这人完全不能指望。于是他抱着最为不切实际的希望,望向了这里最聪明的堤沃。

    然而锐利得足以杀死他的眼神,几乎要让哈姆停止呼吸。

    「姆恩殿下,我将席利託付给您,正是因为信赖你们的革命友谊关係,以及你不亚于我的聪明才智。你和席利都是聪明人,他会行踪不明,你肯定知道为什么。我能够从你这样的聪明人口中,听见你是怎么把我的弟弟给弄丢的吗?」

    话语冰冷如剑,刺得哈姆浑身发疼。格莉德的目光更是盯得他不自在地扭动全身,全场人凝视着他一人,几乎要他不能呼吸。

    「啊——你们这些傢伙!我可是费尽了心力,才把你两位敌国的王子送进王宫里面的,为了解决传说时代留下的争端,我也是殫精竭虑啦!」哈姆像是终于浮出水面一样大声嚷嚷着。

    然而没等他多作解释,一位希莲王国卫士队的士兵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过来。分明是训练有素的王城精锐,但从他脸上惊慌失措的表情看得出来,事态可能不容乐观。

    「稟女王陛下,王城外……大事不好了。」斗大的汗珠从士兵的额角上流下来,仔细一看的话,他的身上还带着伤。

    「不知道什么时候,奇族战士将王城给团团包围了!」

    听到伤兵的话,眾人一阵面面相覷。

    随即诗妮淡淡地说:「听令,我即刻赦免犹克多王国战犯之罪,将他放出来吧。」

    几乎没有半点迟疑,身旁的狱卒俐落地打开了牢狱的大门。面对诗妮的果决,堤沃惊讶得下巴都合不上来。

    「现在不是两个国家打仗的时候了,听说贵国对奇族也不是很友善吧?」诗妮凛然的脸色上,有着些微的不安,「而我国利用女王的奇族血誓,没少将奇族人当成奴僕般利用过,在这一点上,恐怕我们都不是能置身事外的角色,所以……我不能让你在牢里等待城破,如此无异于让你送死。」

    「真的搞不懂你和大哥的骑士脑袋到底都在想些甚么。」

    堤沃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舒展了许久未曾活动的筋骨,面色凝重地说:「那么,且让我这个罪人,暂时与各位同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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