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2/2)

    柳义瞥了柳贺一眼,口中却轻嗤道:“去社学读书,贺哥儿也要考秀才吗?”

    柳义语气冠冕堂皇,俨然他已经替侄子忙过不少事了,可这位二叔的尿性柳贺还是清楚的,他爹生病就没见他来过几趟,唯一来的一次给柳信带了病人吃不动的炊饼,两三个饼叫他吹成了仙丹,这几日柳贺还听他在村里吹嘘。

    不过柳信这一走,大嫂这好日子总算到了头。

    柳信考上秀才之后想搬到县城去住,他是县学生员,在县里读书交友更为便利,可当时柳贺祖父还在,父亲和弟弟都不肯搬到县里,柳信也只能作罢。

    纪娘子不吝啬钱,但她要为柳贺的未来打算。

    二叔二婶闻言脸都白了。

    ,贺哥儿二叔竟就惦记上了。

    纪娘子并不把柳义的酸话放在心上,她只听着了柳贺那句考秀才之言,自柳信过世后,她头一遭听柳贺说这样的话。

    “贺哥儿,你说的可是真话?”

    可楚家才来没几天

    母子二人一问一答,直接把一旁的柳义晾着了,他便又抬高了声音:“大嫂,礼哥的病可拖不得。”

    纪娘子却被他说中了心思。

    楚家上门的事下河村都传遍了,楚贤中了举人,绫罗绸缎一身光鲜地上门,就连县城里的知县老爷都要给他几分面子,他既要退了和柳家的亲事,怎么会一两银子都不留?

    刚回到家门口,柳贺就听到了一阵熟悉的喊声,来人是他爹的亲弟弟柳义,柳贺祖父一共两儿一女,长女嫁到了丹徒县城,长子柳信和次子柳义都住在下河村。

    “这与你有什么相干?”纪娘子语气很是生硬。

    “嫂子正要拿呢。”柳义嘿嘿一笑,求救的目光投向了纪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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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信在世的时候总拘着柳贺读书,但纪娘子也听柳信说过,柳贺若想进学怕是艰难,但读了书、大略识几个字的话,娶个得体的媳妇,总归能把家守住。

    论撒泼打闹,他娘从来不是二婶的对手。

    “小孩子瞎说什么呢?我当叔叔的,来侄儿家看看也犯法?”

    不待纪娘子出声,柳义又道:“大嫂,前些日子楚举人不是来过家里一趟?他什么都没留下?”

    “当家的,银子可借到了?”来人正是柳贺的二婶。

    他不提也罢,一提这茬,纪娘子便想起楚家上门时那高高在上的神色,那二十两银子更像是丢给她和贺哥儿的赏赐,一想到她便觉得心里发堵,纪娘子原本不想收这钱,可眼下柳家境况一日不如一日,留着这二十两说不准哪天能救命。

    “嫂子哄谁呢?下河村谁不知道柳秀才的大名?大哥考中秀才后,你们夫妇二人又是买鸡又是买米,成日吃得满嘴流油,到了侄儿生病的时候却一两银子也不肯掏,我晓得,你越抠就越有钱,越有钱就越抠,你别的地方舍不得撒钱也就罢了,礼哥可是大哥的亲侄儿啊,大哥尸骨未寒,嫂子你就见死不救……”二婶话还未说完,整个人就伏在地上又哭又嚎,可惜嚎了半天只打雷不下雨,一颗眼泪珠儿也看不见。

    柳贺身量还未长成,加上刚刚病过一场,自然挡不住人高马大的柳义,柳义刚把柳贺撞开,就听身后传来柳贺轻飘飘的声音:“二叔,依《大明律》,窃盗已行而不得财者,笞五十,免刺。”

    柳贺眼中却毫无笑意:“正是如此。”

    “嫂子,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大哥走了,贺哥儿还小,咱们两家虽然分了家,可一笔写不出两个柳字,里里外外不还是要我帮衬着吗?”

    “柳义你怕什么?”看二叔被柳贺两句话唬住了,二婶大叫一声,却见柳贺此刻正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看,一双黑黢黢的眼睛好似把她看透了似的。

    “咱们大明朝开国到现在,下河村只考中了你爹一个秀才,凭你也想考?”柳义满是不屑,“大嫂,贺哥儿这个眼高手低的毛病是不是该改改了?眼下可不是哥哥还在的时候了。”

    柳信和纪娘子二人是真想过楚家姑娘嫁过来之后的日子的,可惜天不遂人愿,还未等柳贺成家,柳信便撒手去了。

    “他二叔,你哥哥走后,家里的日子一日不如一日,家中确实没有多余的银两了。”

    “像您这样的,《大明律》里叫亲属相盗,您现在一文钱没拿,侄儿还能当看不见,若真拿了,衙门里官差上门,您这胳膊可要遭罪了。”

    柳义接了信号刚要往里走,还未跨过门槛,就见平日里一贯软弱的侄儿挡在了他身前:“二叔,您要往哪儿去啊。”

    来人一双细细的三角眼,偏偏颧骨极高,这两样出现在同一张脸上显得极不和谐,柳义见了来人却仿佛老鼠见了猫,直接往纪娘子身后躲。

    “吃了吃了,大嫂,弟弟找你求救来了,前儿礼哥生了场病,前村王大夫说他这病来得急,要花二两银子,我把家搬空了也掏不出这个钱。”

    母子二人绕着家门走了一圈,路上倒是遇上了几个好奇打探的邻居,柳贺倒是神态如常,纪娘子却心中发苦,若是相公还在,旁人见了柳贺总是客客气气的,不似如今……

    “二叔。”纪娘子客客气气和柳义打了招呼,“吃过了没?”

    明明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柳信上进又孝顺,纪娘子嫁过来之后衣裳都未洗过几回,柳义却是个混不吝,成日里不着家不说,家业还要她帮着算计。

    “娘,自然是真的。”

    “二叔,二婶,您二人与其在这边闹,不如回去看看礼哥,下晌我见他在通济河边上晃,他年岁小,这几日村里又下了几场雨,别惹出前村那样的祸事才好。”

    二婶却不只是闹,她一边闹一边还冲柳义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往里屋里翻翻找找。

    “大嫂,哎,你在家啊!”

    决定读书

    纪娘子这边正要出声,院外传来“砰”的一声巨响,下一刻,只听一道尖锐的嗓音响起:“拿银子的人死到哪里去了?”

    “楚举人人是来了,却没带银子过来。”柳贺轻轻咳了一声,他按住他娘的手,“倒是二叔,我过几日要去社学读书,您手头方便借几个吗?”

    想到这里,她瞥了一眼柳贺,心里只觉万分痛快。

    柳贺过了年就十三了,在下河村,这个年纪的少年要么在学堂读书,要么已经下了地,柳贺身量随了他爹,一看就不是种田的料,若是去县城找个营生,他年岁还小,自然要托一位长辈照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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