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2/8)

    周斯越一听这话就掉了脸子,面色阴沉把许弋甩在身后自己往前走,谁想那人嬉皮笑脸地追上来,贱兮兮地拽他的衣角,“这么小皮脸呢,真生气啦?!”周斯越扭头不去看他,许弋橡皮糖一样粘着他非要和他对视,“诶呀不跟你穿我能跟谁穿,咋这不禁逗呢!”

    从中午开始,周斯越就失控了。

    许弋只处理掉了自己的那双,周斯越似乎能看见那人面对自己的鞋时想丢又不敢丢的无奈,只能把它默默藏起来。

    许弋的眼神纯粹滚烫,他那样望着周斯越,而男人却仿佛被什么东西烫到一样,连忙错开与许弋的对视。

    周斯越突然回过神来,明白这是许弋离开前的叮嘱。

    周斯越不由得停下来,亮起的屏幕停留在拨号页面,那串莫名其妙记下的数字没有被拨通,直到屏幕黑掉。

    许弋平时住的那件客房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就连床单被罩都换回了他没来这住时的深色棉麻四件套。

    周斯越的母亲有一棵很珍爱的山茶树,开得最好的时候粉红一片,大朵大朵的饱满花朵落在草地上,艳丽异常。他忘了具体是哪天,只记得看到一个捡花的少年。

    许弋已经从方方面面渗透他的生活,有时他盯着自己看的时候,周斯越甚至分不清他眼里闪烁的光芒是纯粹的善意还是对物质的欲望。

    可是许弋走了,他不要他了。

    周斯越原本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直到王东升说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女儿笑得这么开心。她小小年纪得了这样的病,耗尽家财才治好,如今更是能像个正常孩子那样蹦蹦跳跳,这次家长会于他的意义非凡。

    让人滚蛋的是他,咄咄逼人的是他,现在后悔的也是他。

    他总是失去想要的东西。

    “怎么不系扣子?这样会着凉的。”

    凌晨的时候他打开酒柜喝了半瓶帕图斯,拿着酒杯在窗边坐了半夜。天快亮的时候终于昏昏沉沉地阖上双眼,嘴里残存的酒味逐渐发涩,那一刻他突然很想喝许弋一大早身上带着寒气买回来的热豆浆。

    周斯越一个人说的不算。

    许弋迫不及待想从周斯越口中听到答案:“周……”

    许弋没有看到的是,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周斯越原本放松的手掌倏然收紧,无法控制地颤抖。

    周斯越抓了把头发,冷风萧瑟,风衣被吹得向两边敞开。

    没有人把话说透,但他们都知道对方是在指咖啡厅那个意外出现的女生。

    周斯越的表情有些扭曲,似乎是在挣扎着克制自己的情绪。他将椅子转过去,头无助地垂下,眼眸透露出一丝疲惫和不知所措,似乎已经到了极限,嘴唇干燥,内心焦躁不安。

    原本只是贪恋雨水的滋润,可慢慢变得无法躲避,浑身湿透,直至被淹没。心动的声音如雷,震耳欲聋,水渠汇成大海,像一团会流动的水,在人的心里滚来滚去。

    他转过身,毫无留恋地走了出去,到门口的时候他脚步微顿,留了句话,但没有回头。

    他根本看不透许弋对他的好是不是来源于金钱的驱使,而在许弋对金钱渴望的背后,是不是藏着一个需要钱的女人。

    可现在,男人看着自己屋里重新铺满的深蓝色,淡漠的眼底迅速泛起一丝慌乱。

    那是上周两人一起逛超市时买的,一双大灰狼一双小绵羊,滑稽可爱的棉绒拖鞋买一送一,捆绑在一起售卖。

    梦里他又回到了17岁,在自家的花园内,他看到了一双小鹿般的眼睛。

    小男孩是周父司机的儿子,他喜欢叫他小少爷。他们两个人的第一次发生在闷热的保姆间,小小的单人床承载不住青涩的爱意,摇晃间周斯越吻掉少年眼角的泪珠,白嫩如珍珠的小腿缠在他的腰上,他对少年许下一生的承诺。

    他看着鞋柜里消失的棉拖鞋,心里没由来涌上一股惊慌。

    “许弋。”

    他无法忍受许弋一而再再而三的忤逆他。

    周斯越修长的手指搭在桌面上,表情疏离而不耐。

    可感情的事谁能说的准呢。

    “难道你没有吗?”周斯越毫无顾忌地与他对视,反问道。

    他的眼睛圆润而明亮,仿佛含着一层光,笑起来的时候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还有嘴角的小梨涡。日光热得发烫,像油画里突然蹿出的小动物,俯身压在周斯越身上喘气的男孩双眼如火焰一般,眼睑下的一道微红像游鱼一样钻进他的心口。

    他宁愿他们的关系停在此刻,他宁愿当许弋的金主。

    许弋……没有回来吗?

    周斯越一整夜没怎么睡觉。

    父母的厌恶,初恋的背叛,他什么都抓不住。

    许弋突然感到全身无力,他泄了气一般笑了声,仿佛所有的热情和期待都被周斯越的一句滚蛋抽干了。

    他不想从许弋嘴里听到实话。

    许弋离开没多久王东升就回了公司,被质问的时候一脸懵然,他说今天女儿幼儿园举办活动,他一整天都在陪孩子,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周斯越对床品要求很高,他的家居大多都是沉闷的深色,可许弋喜欢亮色,他说绿色的床单有益于人放松身心,于是偷着把周斯越的四件套换成了浅绿色。

    “许弋,你到底有没有搞清楚自己的定位。”

    就算拨通了又能说什么呢?

    那是他亲手交到许弋手里的、允许他进入这栋房子,和他发展成亲密关系的证明——可如今却被轻飘飘地扔在这里。

    一开始好像夏季的阳光雨,雨滴温暖细微,落到地上只有一点小小的痕迹,太阳一晒就没了踪影。可没人知道,这场温暖的湿润会逐渐变成狂风骤雨,这里一滴,那里一片,水洼变成汪洋,无法躲避。

    进屋的时候周斯越发现了不对劲。

    洗手间的收纳箱倒是多了些东西,中药按照剂量用无纺布包好,粘在一旁的便利贴仔细写好了煮药及泡浴的时间。

    他迷茫地绕回客厅,试图在房子里找到许弋存在过的证据,却在不经意的回眸间看到岛台上黑色的房卡。

    多陪陪自己的孩子。

    面前站立的身影并未移动半分,他像一道巨大的阴影将周斯越笼罩。

    许弋执意要买,周斯越不同意,说这辈子就没穿过这么可笑的东西。

    可如今,那双属于许弋的小绵羊不见了,往常放拖鞋的地方被周斯越之前的男士浅灰色棉拖所取代。看着只剩一双的拖鞋,周斯越开始翻找,终于在最角落的柜子里找到那双深处挤成一团试图降低存在感的大灰狼。

    他被引诱着坠入爱河。

    他又重新回到客房,衣柜里面空空如也,就连许弋平时带换洗衣物的小黑包也不见了。

    许弋明显不想结束这个话题,事已至此,他根本无法再把周斯越看成他的上司与金主,那些默默涌出的情丝早把这段感情染指得不那么纯粹,他们之间早就脱离了单纯的交易关系。他们就像中间隔着一层纱的两个人,一个努力往前走,另一个无声往后退。

    “谁说要和你一起穿了?”许弋瞪大眼睛,状若无辜:“我一大灰狼,二四六小绵羊,正好!”

    “让他去个清闲点的部门吧。”

    “……你觉得我也会背叛你?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唯利是图的人吗?!”

    沉寂许久的空气中突然冒出这么句话。

    但是不管怎样,周斯越都不会迈出那一步。

    他原以为自己早就适应了与失眠斗争的夜晚,年少时总是噩梦缠身,创业的时候只有困极累极的时候才能安稳几个小时,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失眠竟然奇迹般地好了很多。

    “你不信我。”

    周斯越看着男人身上洗到变薄的廉价衬衣,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原来这段关系许弋也可以随时终止。

    他没穿鞋,光着脚在别墅里找些什么。

    冰箱里塞满了新鲜的食物,许弋在照顾周斯越的前提下,把别墅还原回成他没住进来之前的样子。

    车停在庭院里,他并没有急着下车。头侧在冰凉的车窗上,他眉头紧皱,连着太阳穴一并突突地跳动。

    “周斯越,你是胆小鬼。”

    这事确实不是王东升做的,是他手下人财迷心窍才酿成此次事故,但王东升作为项目负责人,因为私人原因屡次敷衍自己的本职工作,周斯越必须把他调离现在的岗位。

    与其闹到最后,倒不如现在就停止,反正已经够难堪了。

    院落刮起一阵风,落叶被吹起,打着旋儿飘舞在空中。周斯越透过挡风玻璃去看别墅的窗,屋内漆黑一片。以往许弋下班早的时候,这个点的别墅远远就能看到暖黄色的灯光,到家的时候餐桌上更是放着煲好的汤。

    “我现在很忙,如果你一定要和我说这些没有意义的无聊话题,请离开,我没有时间。”

    好糟糕的一天。

    周斯越打断了他,他缓缓转过身来,目光淡淡扫过他,眸中未见异常,如往常般冷漠。

    他以为无论怎么欺负许弋,那个人都不会离开。

    他越线了,他对自己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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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听不懂我说的话吗,那我讲通俗点,现在立刻从我眼前消失,滚蛋!”

    晚上周斯越自己开车回了家。

    许弋的声音兀然出现在耳边,周斯越连忙回头去找,可偌大的庭院只有他一个人的身影,他不信邪般往外跑了两步,可晦暗的小路上哪有那个人的影子。

    “你只是被我包养的床伴,我记得你之前从来不敢否认我的任何话,是这段时间的相处让你产生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了吗?”

    “我希望你能明白,如果不是因为你们孤儿院院长的极力推荐,你根本没有在我公司工作的机会。”

    他太任性,他自大。

    事实证明,周斯越错了。

    时间静止了几秒,许弋怔怔凝视周斯越,眼神有一点困惑,又掺杂着一丝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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