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1)

    下午的工作极为忙碌,这帮了她大忙,因为她根本没有空闲去想午餐时的事,甚至没有太过注意他。但今天的惊吓还没有结束,六点一到,他随手拿起外套便说:“跟我走。”“但现在已经下班了。”她抗议。“还没有。”他满不在乎地说:“家庭宴会也是‘万洋’商机的中心点,我们的延唐不该只有一个特助到场。”她不太相信他的话,然而她能拒绝吗?他似乎不是会接受任何“不”字的人。但是家庭宴会?光听她就慌起来了。“这是你们家族私人聚会的场合,我不能去打扰。”“‘万洋’大少带回家的,有什么打扰?”那只有让湘音抗拒感更强烈,她猛烈摇头。“我不是你的谁,不能这样。”他挑起眉。“你想当我的谁吗?”“不想!”她想也没想就冲出口。他懒懒地把她的外套从椅背上拿起来,塞到她手中。“那好,我们两个都很安全。动作快一点,别让他们等。”公司长长的走道今天挤满了人,有一个新产品发表会刚结束,在下大厅几级台阶时,湘音后头的一个女人在听手机,脚下不小心踏空,整个人压在湘音背上,尖叫着和湘音同时倒地。延潇立刻倾身将都女人小心扶起。“你还好吗?”他声音温柔而担忧,眼睛审视那女人断掉的高跟鞋跟。“没事——”那女人抬起头来,眼睛立刻睁大,声音哽在喉中,脸孔飞红了。“我我你”“小心站好。”廷潇微笑,确定她站稳了才放开手。“可以走吗?”那女人无助地仰视他,连话都说不出口。湘音已经站起身,双眼也睁得大大的。这就是世人面前的他吗?她仿佛不认识他了那样的微笑,那样的关怀,她虽然看不出别人看到的俊美面孔,但他散发出来的暖意是如此真实,在那一瞬间,她也怔忡了。然而,他却完全没有注意到也跌倒的她,甚至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她敏锐地感受到这一点,发疼的脚踝并不让她难受,而是心里一个小小的角落无故地疼痛谁会去注意一个自己排斥的人呢?谁又会特意去关心?但她又何必去在意他关不关心?她不是早就知道他对她的感觉?他转身时她赶紧低下头去,藏住自己脸上的表情。“走吧。”他已经大踏步领头走出大厅,身后留下满满一厅人惊艳的眼光。她努力跟上他的脚步,不顾自己疼痛的脚踝,设法不让自己显得跛行。上了计程车,他打开公文包看文件,没有理会她。她和他这样坐车,好像已经成为每日惯例。他不开车,也不坐自家车,喜欢计程车的方便和平凡。和他同车是种酷刑,他却执意要她跟着他到每个分公司跑。但她从没有到过延家。随着每一分过去,她心里的忐忑又增加一分。“请问家庭宴会是要庆祝什么吗?”她怕打扰他看公文,却又忍不住要问,仿佛多知道一些,等一下就会比较不紧张。“我爸生日。”“这、这么重大的宴会,我怎么能——”“我有需要你的地方。”他截断她的话。他是说需要吗?他想做什么?“你——”“别吵我,我得把这些签完。”他堵住她的话。她闭上嘴,不自觉地咬牙。他真的毫不在乎她的感觉是吧?她是否该佩服他喜欢就喜欢、讨厌就讨厌,丝毫不作假的个性?还是气他这种既无礼又无理的态度?等到了延宅,她几乎不敢下车,因为眼前如中国庭园般的古典建筑,就像电视剧里拍古装戏时的场景。市郊的现代豪宅遍布,但她从没有见过像这样的宅邸。她立刻为自己简单的上班族打扮感到格格不入,开了车门后迟迟没有动作。“你在干什么?”他不耐的声音响起。他倾身看她,脸孔离她好近,她立刻往后一缩,身子又不舒服了起来。他直起身子,眸中有怒气。“要我抱你进去吗?”她忙不迭下了车,跟在他身后。她以为电视剧里的场景又会突然出现,譬如仆役或保镖之类的人物。但他们一路进去,竟然四处无人,偌大的庭院如森林般幽静。她跟着来到大厅,才踏入便想转身逃走,因为眼前看到的不是期待中的盛大宴会,而是静悄悄的厅堂上坐了三人,此时全转头看向他们。一名灰发中年男子坐在桌首,眼神讳莫如谜,脸上的表情也属于阴暗,看来就是不常笑的人。他两边各坐了一名华服女人,年龄差上几岁,姿色却都不凡。这就是她真正的老板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他不似那种高高在上的人,但的确让人觉得不易接近。“爸、妈、二妈好。”“唐儿呢?”延万谟问道。

    “在路上了。”延潇若无其事地回答,并没有主动介绍她,只是迳自坐下,示意她坐他身边。湘音因为太过手足无措,硬邦邦地连个笑容都挤不出来,连脚疼也忘了,像个机器人似地挨着他坐下。“这位是”较年轻的女人问,眼光显得奇异地光亮。“我同事。”“真好,同事又同伴,这样不是朝朝暮暮了吗?”女人笑了。“您、您们好。”湘音应该脸红,但脸色却是苍白的,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想纠正那女人夸张的说法,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机械式地问安。二妈,那该是延唐的母亲了。湘音一手尽量不被人察觉地按着小肮,没有真正去看任何人。延潇没有再接口,伸手帮大家的茶盅添满茶。湘音心里很慌,不解他为什么像是默认根本于虚乌有的事?“延唐又迟了?”延潇的母亲声音平淡,但含意明显。“他在公司责任重,连睡都睡不好,这几天又瘦了。”延唐的母亲埋怨地看向延万谟。“我会多帮他的。”延潇温和地打圆场。“爸,贺礼很多,我都送到您花园房去了,您有空慢慢看。”把话题转开。“你是哪个部门的?”延万谟突然问她,湘音吓了好大一跳,心跳几乎停了。“我、我是延唐的特助,刚来总部几天而已。我是城东分部调过来的。”她说得又快又急。“过来才认识的?”他是在问和延潇认识吧?“是、是的。但是我们——”“我去分部开会时认识的。”延潇截断她的话。“是延襄理——”她努力要澄清升职的经过,但延潇却不合作。“看她能力强才调过来的,公私我分得很清楚。”他到底在说什么?她能力强?他们又有什么私事?“我只是延襄理的特助而已。”她终于提高声音强调。这一来众人都静下来看着她,湘音整张脸胀得通红,他们的眼神让她觉得自己分明是在此地无银三百两,越描越黑!要再继续解释吗?搞不好会弄得更糟“她是我的特助没错。”延唐突然走进大厅,笑意盎然又从容不迫,一点也不像是迟到了让大家等待的那个人。延唐坐了下来,向众人问好。湘音暗暗吁了口气,庆幸自已终于不再是众人的焦点。谁知延唐忽然向她挤挤眼。“让你跟哥整天独处一室,是我失策啊!只要你开口,我随时可以把你调过来,只跟着我一人。”延唐这又是在做什么?湘音愣在那里。他没有帮她解释清楚,反而进来搅局!这两兄弟到底在搞什么?“你的女朋友不是sna?”大夫人开口了。“不是啊。”延唐一副无辜的表情。“我一直在等最合适的女人,我眼光可高了。”说着目光又飘向湘音。湘音迷惑地看着延唐,他的这一面是她从来没见过的,轻佻得近乎无赖,难道正是同事警告她的那一面?以往她所见到的那个温和热心的延唐,竟只是她的错觉吗?“你公事先照顾好再说。”延万谟沉声道。湘音背脊起了寒意,延唐却像是满不在乎,笑着啜了一口茶。湘音根本不敢去看延潇,因为自己太过紧张,身子的不适竟然淡了些,但如果冒险看他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把她带到这里来,不可能是一时兴起,因为他根本不是那种人。那他是哪种人呢?湘音心思又乱了。自己才刚认识他,因为彼此近来怪异反常的感应,莫名其妙就牵扯上了。但有一点他说对了——她一点也不喜欢这种身不由己的感觉。这种失控的感觉,从幻觉开始的第一天起就挥之不去,让她陷入越来越深的恐慌。他说要找答案,这样就找得到吗?强迫自己去做不想做的事,能改变什么?“爸在问你话了。”延唐嘻笑着唤回她的注意力。“被我们的阵仗吓到了吗?别担心,有什么我帮你罩着。”她漏听了什么?“对、对不起。”她结巴地问:“请问——”延万谟蹙眉的样子和她认识的某人很像,尤其是某人听到那三个字之后。延万谟重复:“你家里是做什么的?”她想也没想就回答:“我家里什么都没做。”延唐噗哧一笑,延潇浑身上下不悦的气息愈发浓重,她有些笨拙地解释:“我家人都不在了,只有我一个人。”二夫人的眼光很明显地不屑起来,大夫人的神情则很诡异,但她没有去细看。幸运的是,延万谟没有再问下去,好像一个回答就足以决定一切。“叫他们都进来吧。”延万谟这一声像是开启了芝麻大门,忽然间涌进了侍者和宾客,美食美酒在最短时间内铺陈完毕,十数位衣着讲究的贵客轮流向延万谟祝寿。湘音完全被跟前不太真实的景象震慑住,呆呆地坐着,直到被延唐拉起来。“你怎么不吃点东西?”她本能地就往后退,将手臂从他温暖的手中抽离。延唐眼中浮起笑意。“怎么啦?你也开始怕我了?”她有些诧异地说:“我没有怕你啊。”她看着眼前这张俊秀的脸庞。他真是好看,虽然眼角的笑意玩世不恭,但她察觉不到任何对她的恶意。“那你倒很特别。”他挑起老高的一道眉。“公司里没人要你小心我吗?”“有是有。”她老实地回答。他则噗哧一笑。“你真有意思,我把你调过来果然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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